周正看着朝局的变化,西北战事的糜烂,专心的做着他的事情。
孙传庭来京不少次,向他请教了一些问题。

周正与他谈了几天,又亲自到天津卫,召集众人,介绍孙传庭给他们认识,而后确定了永平府,河间,莱州,登州等府的改革以及推进安排。

待周正从天津卫回来,已经十月了。

朝廷为西北战事忧心忡忡,洪承畴调集诸多兵马,对各路乱匪围追堵截,收效甚微,乱匪太乱,波及的地方太多,这边没灭,那边又起,在与官军的战斗中,不断的壮大,还学会了各种战术。

本来散乱的乱匪,逐渐的有彼此联络,协同对付官军的迹象。

洪承畴渐渐感到不支,开始对各路官军进行整肃,准备对付其中最大的几支,斩除‘首恶’。

但五省的各路官军多达几十支,巡抚,总督,各路总兵官,总兵更多,还有一些地方的知府,兵备道,互不统属,洪承畴艰难调配,还是出现种种问题。

在崇祯七年,十月底,闯王高迎祥广发英雄帖,号召各路‘义军’到荥阳开大会,商讨一同对付官军。

各路官军如临大敌,严阵以待。朝廷上下更是惊慌失措,拼命的想对策。

崇祯皇帝素服祭拜宗庙,哭声祭告天地,更是第一次发了罪己诏!

由此可见,大明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关头!

崇祯八年,正月初六,十三家七十二营的乱匪齐聚荥阳,采纳了李自成的‘分兵定所向’的策略,不再混战,更加有针对性的协作,以应对官军。

混轮的乱匪一旦有了秩序、目标,不再单打独斗,分兵定向,有针对性的应对官军,洪承畴立即遭遇了巨大的困难。

崇祯八年,正月十六,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攻破凤阳,毁皇陵楼殿,焚龙兴寺,杀宦官六十多人,斩明中都留守朱国相及官兵几千人。

凤阳,别号‘中都’,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所谓的龙兴之地,龙脉被毁,朝野大痛。

崇祯再次痛哭祭告祖庙,二次下罪己诏。

整个朝廷,顿时人心惶惶,剧烈不安。

这次不同以往,凤阳被攻破,仿佛预示着什么,不说其他地方,京城最是惊恐万状,到处都是说着凤阳的事,‘亡国’的话题也不再遮遮掩掩,传的沸沸扬扬。

这一年的元宵节,大概是近几十年,最难堪的了。

周正也没心思出去玩,就在家溜孩子。

这一天,周清荔从外面回来,没有回他的书房,直接来到周正的院子。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周正抱着小德慎连忙站起来,道:“爹,怎么了?”

周清荔没有平时看见孙子的喜悦,在一旁坐下,道:“有点事跟你说。”

上官清在里面听着,出来叫了声‘爹’,将小家伙抱走,留下周正父子俩。

周清荔神色沉凝,眉头紧拧,好一阵子才道:“洪承畴在西北有些支撑不住,朝廷商议,增加一名五省总理,洪承畴办西北,另一个办东南。目前有些争议,不少人倾向于卢象升,张堂部则力主你。”

周正听着神色微异,这个他还不知道,显然只是在一种少数人的酝酿阶段。

周正拿起茶杯,给周清荔倒茶,神色若有所思。

他与卢象升很像,卢象升当年整顿大名府等军备,周正则同步整顿永平府,而后两人的发展轨迹截然不同,周正主要面对建虏,卢象升则专注于剿匪。

崇祯二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卢象升战功累累,也已经正四品,所率领的军队号称‘天雄军’,颇有威名。

这一次,不管是谁总理五省军务,那起码要挂兵部侍郎衔,也就是从三品,正式的迈入大明‘管理层’,成为正式的高官。

周正沉思半晌,抬头看向周清荔,道:“爹,你怎么看?”

周清荔神色凝重,眉头紧拧,显得心情很是纠结。

大明如此危机,他自然希望他或者他儿子能够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但心里又担忧,他儿子去了,不但无助于局势,反而连累自身。

周正看着周清荔的表情猜到他的心思,道:“爹,想我去?”

周清荔轻叹一声,道:“西北乱局从天启三年到现在,多少巡抚,总督,没一个善终的,我想你去,又怕你一去不回。”

周清荔了解这个次子,面对西北的乱匪,真要去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朝廷逮回来,轻的坐牢,一辈子暗无天日,重的就是直接处死。

周正脑海里想到了卢象升的结局,如历史上的曹文诏一样,被乱匪围困,其他官军坐视不理,弹尽粮绝,战死沙场。

周正一时间难以决断,仔细的想了又想,道:“爹,容我想想。”

周正现在没有官职,并没有得心应手的兵力。如果去西北,未必能调得动各路人马,并且这也不在他的规划内,周正需要认真的思考。

周清荔轻轻点头,道:“爹知道这件事为难你,你好好想想,不管怎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周正沉思着应了一声,忽然有些反应过来,看向周清荔道:“爹,你不会,是打算出仕吧?”

周清荔倒是没有隐瞒心事,却又摇了摇头,道:“现在的朝局已经不是崇祯初年,回不去了。皇上……也未必想我回去。”

周清荔感叹着,又落寞的道:“毕家人来信,毕景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毕景会,也就是毕自严。

周正默默点头,大明人才其实出现了某种断层,这种断层在不断的显现。

除了武将的不断战死,也有文官能臣的各种各样的离世。

到了崇祯末年,一句‘传庭死,明亡矣’,也说明了明朝人才凋零已殆尽,无可挽救。

“爹,想去看看?”周正问道。

周清荔默然良久,叹道:“怎么能不去送一送,我打算过几日离京。”

周正想了想,道:“我派人护送爹去。”

虽然西北五省的民乱最为炽盛,但大明其实没有一处安稳,哪怕是繁华的南直隶也有各种匪乱、兵变,极其不安全。

周清荔没有反对,站起来道:“你好好想想吧。”

周正送他出门,站在屋檐下,神情沉凝。

现在的大明,已经到了亡国的十字路口,很多迹象已经十分显著,朝野内外一片悲观。

即便早就确定以及肯定现在的朝廷无可救赎,周正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压抑,空虚感,难受的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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