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宫外越发热闹。
不少言官弹劾周正,将他与建虏‘勾结’的事情近乎做实,朝野跟风的不知道多少。

朝廷高层关于周正的事情,斗争的就更加激烈。

兵部,户部,工部的三位尚书,突然之间抱团力保周正,在内阁吵成一片。

兵部坚持周正的一切行动是得到兵部的允准,兵部没有管束不力,周正不是擅自行动。

户部则说周正的钱粮来自于永平,河间两府以及天津卫的商税,户部每年收取十万,并非私相授受,皇帝也是知道的。

工部声称周正所建的大炮来自于天津卫的军器局,是兵部核准,户部监造,各项批文都有,工部在此事管理到位,没有责任。

由于三位尚书众口一词,其他人即便想攻击也有些吃力,加上内阁讳莫如深,不肯直言,由此令争吵持续不断,绵延不休,难以决断。

言官们自然不肯罢休,一道道奏本飞入通政使司,一副周正十恶不赦,不大卸八块不罢休之势!

言官们死咬着不放,朝廷高层争论不休,乾清宫自然无法决断。

这一拖,就拖到了九月下旬。

皇宫,中午。

崇祯只有二十多岁,但整个人却苍老的像五十多,背着手,神情疲惫的在御花园踱着步子。

平常这个时候,崇祯都在批阅奏本,之所以出来,是因为感觉透不过气,身体支撑不住,不得不出来走几步。

九月,花卉正盛,争奇斗艳,蝴蝶小鸟穿梭期间,清风徐来,令崇祯心情舒缓了不少。

崇祯身后跟着四五个内监,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崇祯看着眼前的花卉,不自禁又皱起眉头,右手用力的拍了拍头,叹气的道:“真是没有半刻舒心啊……”

一个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太监看着崇祯的背影,双眼咕噜一转,上前恭谨道:“万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或许奴婢能为万岁爷排解……”

崇祯头也不回,道:“你们排解?那些大学士都没办法,你们能排解什么?就说周征云的事,你们能怎么排解?”

小太监顿时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周征云的事情十分敏感,没有摸清皇帝心意之前,谁敢多嘴半句?

崇祯见身后久久没动静,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哭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李忠拿着一叠厚厚的奏本,从外面匆匆赶过来,看着崇祯漫无目的的踱着步子,轻声道:“万岁爷,辽东几个参将,河间府的几个知县上了弹劾周征云的奏本。”

崇祯在一个亭子里坐下,淡淡道:“又是说周征云骄横跋扈,任人唯亲之类的?”

李忠将奏本放在石桌上,道:“是。”

崇祯最近接到这种奏本太多,已经提不起兴趣,刚要喝茶,好像忽然醒转一样,抬头看向李忠道:“对了,就没有一个人,上书为周正申辩,求情的?”

李忠躬着身,谨慎的道:“奴婢去过通政使司,倒是有几本,但没送上来。”

崇祯枯槁的脸上有疑,道:“没有送上来?为什么?谁上的,说的是什么?”

李忠道:“是在野的几位大人,为周征云求情,希望万岁爷法外开恩,毕竟周征云有大功于国,所行之事皆是为国,非谋私利,更非反叛通敌大罪。”

崇祯神情舒缓不少,点了下头,又道:“朝野还有什么声音?”

李忠看着崇祯的表情,神色不动,道:“奴婢听说,朝廷里已经有人在酝酿着登莱巡抚以及各级官员,还有就是这次东江镇大胜的奖赏了。”

崇祯眉头皱起,眼神有厌躁之色,道:“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李忠一直盯着崇祯的表情,又慢慢的说道:“万岁爷,奴婢还听说,除了周征云,周清荔周大人,以及周征云的兄长周横平,还有一些与周正有过接触的文武官员将领,都被弹劾,周家的产业,也被人勒索一空,周征云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四处求人,没人敢理……对了,周清荔周大人上书请罪的奏本,好像不见了。”

崇祯听得眉头直跳,最后看着李忠,语气冷冽的道:“不见了?”

李忠连忙低头,道:“没到司礼监,应该是在通政使司被人抽走了。”

崇祯脸角绷紧,显然要发怒,在这时一个内监急匆匆而来,道:“启禀万岁爷,温阁老求见,说是关于建虏使团的事。”

崇祯现在不想见任何外人,却又不能不见,只能压着内心的怒意,道:“宣。”

温体仁有些胖,走的比较慢,来到崇祯身前,径直的说道:“陛下,建虏的议和使团有些不耐烦,想要走了。”

崇祯冷哼一声,道:“放肆!他们真的以为,我大明没有兵力能够平定辽东,收复沈阳吗?”

温体仁不说话了,胖脸上没有表情。

明朝在辽东,登莱,可以说有十多万大军,但真正能北上讨伐沈阳的,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人是担心,若是失败,那形势又会逆转。

所以,大明很多人叫嚷着平辽,高层却一片平静。

崇祯也是发泄怒气,心里十分清楚,顿了片刻,道:“他们要走就走吧。朕问你,周正的事,内阁打算怎么处置的?”

温体仁看着崇祯的表情,心里转悠,道:“臣伏听圣训。”

崇祯神色不满,道:“朕问的是你的态度!”

温体仁这才有些犹豫着,道:“周征云欺瞒朝廷,自行其是,纵然有大功也不能纵容,臣建议严惩。”

崇祯越发的不耐烦,道:“怎么严惩?”

温体仁又迟疑一阵,道:“念及东江镇大胜,褫夺所有官职,判监一年,永不叙用。”

李忠听着,突然插话道:“这会不会太重了?怕是会让边疆将帅寒心,朝野沸然。”

温体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崇祯听着李忠的话,眉头拧的越紧,眼神闪烁片刻,道:“周征云功绩不少,确实有些重了。这样吧,褫夺官职,入狱半年,永……其他的,由三司定夺,就这样吧。”

永不叙用,是对一个官员最大的一种惩戒,崇祯话已经出口,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温体仁神色不变的抬起手,道:“臣领旨。”

总算是了结了这件事,崇祯心里舒服不少,道:“曹变蛟,金国奇等调离登莱,归属曹文诏节制,命曹文诏尽快剿除山西匪患!”

“臣遵旨。”温体仁抬起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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