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崔呈秀干枯的右手握着一根棒槌,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崔呈丽,喝道:“你老实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外面传的那些事,有几件是崔呈秀知道的,可其他的大部分他都不知情,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乱来!

崔呈丽一脸苦相,看着这条让他有阴影的棒槌,道:“哥,我就是捞了点银子,没别的了。其他人都是这么干的,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崔呈秀一棍子敲了下去,冷声道:“你懂个屁!”

崔呈丽挨了一棍子,不敢叫,一脸委屈的看着崔呈秀。

崔呈秀一脸铁青,打了一棍子,心里怒气难出,却又下不去手,只得扔了棒槌,坐在椅子上,眼神闪烁不断。

崔呈丽看着崔呈秀的表情,揉着胳膊,小心翼翼的道:“哥,我看就是都察院二曹搞的鬼,不能放过他们!”

崔呈秀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想过放过他们,那是在乾清宫在御前说好的,我放二曹离京,他们不得再生乱!”

崔呈丽一听,连忙道:“哥,那是他们坏了约定,你可以到御前告他们。”

崔呈秀看着崔呈丽,忍不住的想要再拿起棍子。

崔呈丽一缩脖子,还是不知道他哪里说错了。

崔呈秀懒得跟他说那么多,沉着脸,双眼都是不安的警惕之色。

现在一下子传出这么多大案子,一些人已经在疯狂攻击他,这要是闹到天启那,即便天启再希望政局稳定,也不可能留他。

如果弹劾的奏本再多一点,他可能直接被下狱,想全身而退都难!

魏忠贤在这个时候,还能,还敢保他吗?

崔呈秀猛的惊醒,站起来道:“收拾干净你的那些首尾,要快!”

说完,他也不多交代,大步离去。

崔呈丽连忙跟着,在他身后追问道:“哥,你去哪?”

“进宫!”崔呈秀头也不回。现在这个时候,必须要抢一个主动,要是等天启,朝廷那边做决定,他就被动了。

崔呈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腹诽‘还不是我说的进宫吗?’。

旋即,他脸上有笑容,若无其事的跟着出了崔府。

这个时候,周正的牢房外,迎来了一个人。

刑部郎中,何齐会。

这个人,是盐商在朝廷里的代表之一。

他站在牢门外,看着坐在床脚,闭目假寐的周正,笑容好不得意的道:“周御史,你终于来了。”

周正睁开眼,抬头看着他,道:“你这么得意?”

何齐会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你这一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周正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何齐会笑容满面,道:“你是聪明人,你肯定不会,因为你要是有这个心思,你今晚都活不过。”

周正顿了片刻,道:“嗯,说的也是。”

何齐会似乎觉得周正认怂了,眼神里的得意要流淌出来,压着兴奋,淡淡道:“将你的产业都交出来吧。”

周正哦了一声,道:“你倒是直接。”

何齐会道:“当然,我要是慢一点,怕就成了别人的了。”

周正的周记非常赚钱,何况还有周氏牙行,单是那是五十万石私盐,就足够让人垂涎了。

周正站起来,走到牢门前,道:“你应该知道,我背后还有你们惹不起的人,我的生意里有他的干股,你还敢要吗?”

何齐会道:“为什么不敢?你给多少,我给双倍,你的靠山就变成了我的靠山,这样的好事情哪里去找?”

“也是。”

周正稍一想便道:“拿纸笔来,我写给你。”

何齐会神色一怔,道:“你真写?”

周正道:“真写。”

何齐会没了笑容,认真的审视着周正,忽然晒然一笑,道:“不用你写了,我这就派人查封你的铺子,没收你所有的产业,抢在所有人前面。”

周正眉头一挑,道:“我现在的资产怎么说也过百万了,你想要动,估计十天半月都消化不了。”

何齐会笑道:“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周正看着何齐会,笑着又坐了回去。

这个何齐会显然知道的并不多,现在来打他的秋风,简直不知死活!

今天拿他的假百万,明天就得还他真百万!

何齐会见周正到了刑部大牢还这么淡定,心里冷笑,暗道‘等着吧,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何齐会没有与周正多废话,转身就走了。他要赶快去抄周正的产业,晚了就是别人的了。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周正被抓带来的影响终于显现。

比如,周记再次被封,周氏牙行被查抄,他的都察院监察御史的官职被罢,班房被封等等。

相对的,崔呈秀的三个案子不断的发酵,即便没有周正在背后推动,也有一股力量正在迅速的集合,全力的在弹劾崔呈秀。

朝野一时间风波激荡,无数人被牵动。

不管外面如何热闹,这些事最终的结果,都归朝廷高层,天启决定。

朝臣们再次被叫进宫,没人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因为这些大人们到天色黑透也不曾出宫。

紫禁城的侍卫已经被替换,英国公张维贤坐镇皇宫,安静中风声鹤唳,杀机暗藏。

十王府,信王府。

十六岁的朱由检,唇红齿白,穿着常服,给人一种翩翩佳公子的温和,清爽感觉。

此时,周清荔正在给信王讲经,专心致志,神色平静,语气和缓。

朱由检静静的听着,不时请教一些问题。周清荔深入浅出的回答,字字句句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讲经结束,朱由检看着周清荔,微笑着道:“周先生学识渊博,才能出众,朝廷埋没人才了。”

周清荔收拾着书本,道:“王爷谬赞了,下官这点学识,只是略愧门径,还差得远。”

朱由检伸手帮周清荔一起收拾,等收拾好,这才看到周清荔,道:“听说,周先生的二公子被刑部抓了?”

周清荔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征云行事狂悖,多有出格,这次也让他吃点苦头,长点教训。”

朱由检听着却摇头,道:“在我看来,二公子所说所做都在理,他这次被抓,只怕是刺痛了一些人,引来报复。”

朱由检向来平易近人,于人有礼,从来不自称本王,与人交谈也都平坐,从不刻意的彰显尊贵。与人说话,谦逊,温厚,能自省。

周清荔沉默片刻,道:“王爷对他那道奏本怎么看?”

朱由检一大早已经看过周清荔带来的那道奏本,看着周清荔的表情,安静了一会儿,笑着道:“虽然有些道理,不过,还是有些言过其实,朝臣哪里能都是阉党。”

周清荔听着朱由检的话,表情动了动,欲言又止。

朱由检仿佛又不想多说这件事了,笑着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送周先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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