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清点那些送礼的箱子,就用了一整天。用过晚膳,在房中沐浴了一番后,颜素问简单拢了头发,拿了本医书坐在窗前,让徐徐晚风吹干头发。刚读了几行,就被熟悉的脚步声给打断了。她抬头,看向窗子外头,笑容随即挂上了嘴角:“夫君回来了!要不要幼白她们给准备晚膳?”
“不用,在宫里用过了。”

“夫君进宫去了?”颜素问从房内走出来,朝着顾长风走去。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秀美。

顾长风刚刚停住脚,她就扑倒了他怀里,用手指卷起一缕头发凑到他的鼻端。

“闻闻看,香不香?这是幼白采了秋天的桂花做成的发油,我觉得太腻了,她却觉得清清冽冽的味道刚好。”

顾长风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吸入了那清香,也吸入了致命的迷魂。他一下子将颜素问给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回到房内,关上房门,将她放到了床上。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给你说呢。”颜素问赶紧推了推他。

“什么事?”顾长风维持着方才的动作。

“大事,特别大的大事。”颜素问推他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在桌子旁坐下。待他坐稳当之后,拿出了傍晚刚刚整理出来的礼单给他看。那礼单上画了红圈儿的都是已经送往颜府的。

“夫君你不会生气吧?”

“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拿了婆家的东西给娘家啊。”颜素问戳着礼单上那些被圈画出来的东西:“我刚数了下,七七八八的也不少东西呢。白天张嘴说的时候不觉得,可到了晚上,仔仔细细一看,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按说,这送东西给娘家,怎么着也得知会夫君一声。就算夫君不在,也得禀过婆母才是。可偏偏,我给忘了。现在说,算不算晚呐。”

“夫人说呢?”

“真生气了?那怎么办?这东西都已经送到颜府去了,估摸着,这会儿都该分完了。夫君总不好让我回颜家一个个给要回来吧。”

“为夫是那般小气的人吗?”顾长风搂住颜素问的身子,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就是因为送了东西去颜家,所以夫人刚刚才要扑过来示好?早在夫人过府时,就已经与你说过,这府内所有的东西全都由夫人说了算,包括这迎来送往,以及库房里头的东西。生气是有,但不是气夫人将东西送了出去,而是气夫人不该在这个时候,拿这些东西出来。一整日没见,夫人可有想我?”

“我知你不会生我的气,可婆母那里呢?也不会生气吗?”颜素问靠在顾长风身上:“这些东西,有一大半都是宫里赏赐的,我就这么拿会娘家去,担心婆母生气,觉得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是胳膊肘往外拐。”

“母亲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吗?”顾长风伸手又在颜素问的鼻梁上刮了下:“母亲有自己的小仓库,日常支出,采买什么的,都是与府里的账面是分开的。所以,相府这边的东西,都可由着夫人处理,母亲是不会过问的。”

“分开的?”颜素问坐直了身子:“这是分家的意思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我能赚钱时就开始了。”顾长风无奈一笑:“夫人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怜的,要知道,我赚第一笔钱的时候,还不满十四周岁。”

“差不多,我赚第一笔钱的时候,也不到十四岁。”

“那为夫能不能问一问,夫人的第一笔钱,是如何赚的?”顾长风抓住颜素问的手,温柔一笑。

“给我阿爹下毒,然后要他拿钱来买解药。”颜素问抿着嘴笑:“那夫君呢?夫君的第一笔钱是如何赚到的?”

“帮皇上打架。”顾长风狭长的眼睛里也带了笑意:“可惜,那时的皇上也是个穷的,他拿不出银子,就只好许了我一个官位。又过了两年,他从太子变成了皇帝,我也就从顾长风变成了顾大人。”

“这买卖倒是挺划算的。”颜素问捧住顾长风的脸:“想不到,我家夫君的官位竟是这么来的。”

“失望?”

“才没有。”颜素问环住顾长风的脖子,“可若是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劝你不要帮他打架。”

“放心吧,我跟皇上心里都有谱,我们之间也有约定。”顾长风轻抚着颜素问的后背:“封侯之日,便是离开之时。眼下,朝中的局势已经稳定,皇上亦有自己的人可用。这对外,南蜀十年之内,怕是再难有所作为。西凉,原是我大魏的附属小国,虽自立为王,却是内乱不断。若无北辽从中作梗,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皇上是不是还跟夫君有了另外的约定,要夫君在离朝做闲散侯爷之前,把北辽的问题给解决。我听江璃说了,皇上封了云飞做镇北大将军,并且让他即日离京,前往北辽边关驻守。”

“北辽守将叶飞将军已经六十有四,眼下朝中没有可用之人,让云飞去做镇北将军,是我的提议。”

“就算夫君不提,皇上也会暗示吧?无人镇守北辽是真,想要斩断夫君的左膀右臂也是真。”

“这世间之事,总是有舍有得。夫人聪慧,想必也明白,这封侯的旨意一下,我的官途就到了最顶端。与其等着别人把我撬下来,倒不如我自个儿顺着皇上给的坡,悄悄的滑下来。为皇上忙活了这么些年,我也该歇歇了。往后,我只想守着母亲,守着你和孩子,过消停的日子。”顾长风说着,将颜素问抱了起来:“夫人累了一天,也该早些休息。”

颜素问往床里头滚了下,却发现顾长风并未跟着躺上来。她起身,问了句,“夫君不累吗?”读书啦

“夫人先睡,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目光闪躲,似有什么心事。

“好,那我先睡了。”颜素问故意打了个哈欠,翻身,对着床里,耳朵却扎起来,听着动静。

顾长风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院子里,传来他跟顾云飞的嘀嘀咕咕。

“爷为何要瞒着夫人?咱们此去北辽是光明正大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夫人刚有了身孕,不想她担心。”

“属下不这么认为,属下觉得,爷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夫人才更担心。”

“不会的,我留了书信。”

“爷觉得这样行吗?”

“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觉得有些不妥。”顾云飞的声音更低了:“夫人知道了,怕是会生气,而夫人生气的后果,属下实在是难以预测。”

“咱们速去速回。”

院子里的脚步声没了,说话声也跟着消失了。

“好你个顾长风,竟真有事情背着我。”颜素问翻身坐起,拿过搁在床脚的小药箱,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那些暗卫瞧见了,先是一个个探出了脑袋,紧跟着又缩了回去。相爷只吩咐过,不让外头的那些人闯进来,却没说过,不让夫人偷溜出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了也就当时没看见吧。

深夜,相府。

颜素问踩着靠墙的那株凤凰木,先是把小药箱搁在了墙头上,跟着双手一撑,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刚刚站稳,就听见一声马儿的嘶鸣,脚下一滑,不偏不倚,正好掉到某位丞相大人的怀里。

“深更半夜,夫人这是演的哪出?”

“如夫君所见,妾身这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从这守卫森严的相府里逃出去。”

“夫人打算逃去哪里?”

“那要看夫君准备去哪里。”颜素问抬头,对上顾长风那双略显无奈的眼睛:“夫君远行,怎么着也得给我这个做娘子的报备一下吧。”

“奉旨出使,实属无奈。”

“什么叫实属无奈,走之前说一声,能怎么着你啊。”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颜素问的耐性变得极差,见来回了几句之后,这男人还不打算交代,就直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用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还是在相爷的心里,我这个做夫人的,根本不配得知相爷的行踪。”

“夫人误会了。”顾长风握住她的手:“皇命难违,不得不走,可又着实不知该如何与夫人张嘴。夫人才有了身孕,此时离开,不管是何种理由,都有些不大妥当。”

“那偷偷摸摸的走就妥当了?我不管,反正我是孕妇我最大。你要去哪儿都得带着我。”伸手,圈腰,颜素问直接腻到了顾长风的怀里:“两年前,我离开邺城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呢?我不管皇上要你去做什么,反正,你去哪里我去哪里。顾长风,你别忘了,回邺城的路上,你与我保证过的,你保证过,再也不会丢下我的。”

“最多两个月,我会速去速回。”

“不行,你嘴上说着两个月,可万一这一走又是两年呢?两年后,我们的孩子都能认字进私塾了。”

“两岁的孩子,还不会认字。”顾长风叹了口气,低头,用唇瓣抵着她的额间:“算了,夫人既想夫唱妇随,那为夫也只得同意。只是,夫人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下次投怀送抱,还请换个地方。”

颜素问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往旁边瞄了瞄,这才发现,相府的院墙外竟站着一小队的军队,且那些人的眼睛全都在看着自己。

“都怪你,若你提前说了,我又何必翻墙跃院,闹出这般笑话来。”说着,伸手在顾长风的腰间轻轻一掐。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周全。”顾长风搂紧了她:“不与你说,就是担心你会跟来。此去北辽,虽不凶险,可道路难行。你刚怀了身孕,不易长途颠簸。”

“我是大夫,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若这中途真有什么不适的,我不会勉强自己继续跟你前行,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保养自己,然后等着你回来。”颜素问沉了口气:“夫君若是还不放心,就让江璃和沈九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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