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南来北往,亦是稀奇事儿最多的地方。
早起,点了几份清粥,几份小菜,坐在靠窗的位置,见小二过来,招手问话:“小哥,你们这平林镇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好玩的地方?”店小二思索了一下回道:“没有,咱们平林镇普通的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但有一处平林湖,景色尚值得一看。”

“平林湖?”

“夫人您看,这出了咱们枫林客栈的大门,一直往南走,见裁缝铺右转,约莫喝完粥的功夫就能看见那平林湖。说是湖,倒也不大,但四周景色宜人,周边也有些卖小东西的店铺,咱们镇子上的夫人小姐都喜欢去哪儿。”

“那这平林镇上可有什么稀奇的事儿没有?”

“夫人若是早来半个月,咱这镇子上倒真没有什么稀奇事儿。”店小二抱了托盘:“可最近,的确有件事儿挺稀奇的。”

“说来听听。”颜素问掏出一枚碎银递给了店小二。

接了银子,店小二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详细地给说了起来。

“这就在平林湖的边儿上有户姓张的人家,家中一共四口人。张老太太,张氏夫妇以及张家的小女儿。这张氏夫妇,男的叫张广恩,女的叫崔莺儿。这女的,是张广恩后来又娶的娘子,他原本的娘子,因为患病,去世了。这张广恩与前面儿的娘子生了一个女儿,叫张巧巧,今年刚满六岁,生得机灵可爱。这一家四口,原本过得是和和美美,却因为一场惊雷改变了。”

“惊雷?”

“是的,就是惊雷。”店小二叹了口气:“说起来,夫人怕是不会相信,就连咱们镇子上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儿太过离奇。”

“怎么个离奇法?”

“这张家亦是在平林湖畔做买卖的,开了间不大不小的饭庄。这饭庄里只卖一样东西,那就是鱼。因为张家有个祖传的做鱼的秘方,所以生意甚好,但凡去这平林湖畔的都要去他家尝一尝。这做鱼的是张广恩的老母亲,打鱼的是张广恩。这鱼,就是养在湖里的,是咱们平林镇上独有的一种黑鱼,肉质鲜美,不管是拿来做菜,做汤都是极好的。

那日,张广恩与往常一样,驾着小船,带着女儿一起去湖上打鱼。结果,刚到湖面上,就听见了一声惊雷。这行船遇雷也是常有的事情,张广恩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带着女儿将渔网给撒了下去。

就在张广恩起网捞鱼的时候,天上又落下一道雷来,跟着是漫天的大雨。雨过天晴,众人这才看见张家的渔船不知何时飘到了岸边。船上是新捞的一网黑鱼,有大有小,显然是没有经过挑选的。张广恩倒在船头,七窍流血,已经没了呼吸。他的女儿张巧巧躺在船尾,倒是还有一口气息,只是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哑巴,只能听不能讲,人也沉默了许多。

这镇子上的人都传着,说是张广恩不敬雷神。这第一声惊雷就是提醒他让他撑船回去,他不管不顾的,这才丢了性命。”

“惊雷杀人?”颜素问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被雷劈的画面:“这张广恩死时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被雷电劈的外焦里嫩的?”

“没有,除了七窍流血,看上去跟往常也没什么两样。大家伙儿都说,张广恩是被雷给吓死的。”店小二摇摇头:“夫人若是去那平林湖的话,不妨也去张家的饭庄坐坐,吃吃他们家的鱼。唉,自从张广恩被惊雷吓死,他家的日子是越发的难过了。孤儿寡母的,也挺不容易的。”

店小二刚刚离开,顾长风就从楼上客房走了下来。

颜素问瞧见了,赶紧招招手:“言卿,这边!”

“夫人似乎很高兴?”顾长风落座,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眉间微拢问了句:“你就吃这些?”

“不好吗?”

“太过简单。”

“出门在外自是不能跟家里比,不过这粥不错,言卿你尝尝。”颜素问推了一碗蔬菜粥到顾长风跟前:“这是他们风林客栈的一道特色粥,里面用的食材都是一早出去采回来的,入口清甜,倒是很好喝。”

顾长风品了一口,的确是新鲜食材的味道,但他早起没什么胃口,这粥也只是浅浅的喝了几口。”

“刚听见夫人与店小二说话,可是遇见什么稀罕的事儿了?”

“你们习武之人的耳朵就是好使,我们那么小声的说话都能被你给听见了。”颜素问眼睛里带着一抹亮光:“言卿你可有见过被雷吓死的人吗?”

“被雷吓死?”

“对,就是被雷吓死,被天上落下的惊雷给吓死。”

“不曾。”顾长风答着:“风雨雷电是人出生之后便经常见到的,听到的景象,好端端的,这人怎么可能被雷给吓死。除非这雷,有什么不同的。”我爱

“我也是这么想的。”颜素问低头看着面前的清粥:“这究竟是一道怎样的雷,才能将一个成年的男子活生生的给吓死呢。”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想多了,容易伤脑子。”顾长风抚了抚颜素问的头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早起,到点儿就醒,醒了就在榻上待不住。你呢,感冒的症状可有好些了?我听着,倒是不怎么咳了。”

“夫人的药甚好。”

“那待会儿再喝一碗,药到病除,咱们才好继续上路。”

“能不喝吗?”

“不能!”颜素问点了点顾长风面前的那碗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虽是相爷,不差钱,却也不该平白浪费这些粮食。再说了,生病的人更是按时按点儿的吃饭。这吃不饱哪里来的抵抗力,没有抵抗力,就一定会生病。”

“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得吃,多吃一口算一口。”

“我说没有胃口,夫人为何不问问我如何才能有胃口?”

“那好吧,请问夫君大人如何才能有胃口呢?”

“要不,夫人你亲自喂我?”顾长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颜素问看了看左右,问:“相爷您是认真的吗?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万一被人瞧见了,认出来了,相爷您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让夫人喂口粥就不能在朝堂上立足了吗?况且,我从头到脚,哪里写着我是顾言卿了。”

换言之,就算他当真被人认出来了,也可以否认。这世间相似的人多了,对方如何能肯定他就一定是顾言卿。就算他们心里清楚,又有哪个敢在朝堂上问他。至于私下里传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足以为人采信。

顾大人的歪理似乎也是理,为了能让他多吃几口饭,颜素问当真将搁在他面前的粥端了起来。她是大夫,喂人吃饭这种事情也是时常做的,她的夫君大人都不介意,她又在乎什么。当即,一个喂,一个吃,片刻功夫,那碗清粥就见了底。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夫人面前的这些粥也不要浪费了。”顾长风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我已将南阳侯被杀的前因后果写成了折子交给云飞让他先行回京复命,至于你我,可在这风林镇上再住些日子。那个平林湖,夫人若是想去,为夫亦可以陪同。”

“那明兰姑娘呢?”

“南阳府那边自会处理,从今往后,她就算再入邺城,也进不得相府了。”

“这件事要告诉母亲吗?”

“母亲心里清楚。况且,她是从不在意这些事情的。她喜欢明兰,除了她是明家的小姐外,还因为她是被父亲领着进到顾家的。我性子冷清,不太习惯与人亲近,小时候的明兰却正好与我相反,初入府时,时常缠着父亲,父亲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母亲瞧着她,亦能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与其说母亲是喜欢她,倒不如说是母亲心里放不下父亲。”

“他一定是个极好的人,极好的父亲,极好的夫君,极好的朋友。”

“是,他是。”顾长风轻握了一下颜素问的手:“先喝粥吧,待会儿带你去平林湖。”

平林湖的确如店小二所说,是个风景极好的地方。湖面平静无波,湖水亦是清澈见底,站在湖边,就能看见湖水里畅游着的那些黑鱼。湖上亦有些小船,渔夫人一边打鱼一边肆意的说笑着。湖边,散落着一些小的铺子,有吃饭的,喝茶的,贩卖鱼骨饰品的。颜素问向人打听了张家饭庄的位置,带着顾长风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调笑声,抬眼一看,只见一风姿绰约的女子正与人说话。

“你这簪子该不是从你家夫人那里偷来的吧?我告诉你,这偷来的东西我可是不要的。万一被你家夫人看到了,指不定在外头说些什么。若是凶悍些的,没准儿要扑上来抓我的脸。”

“那黄脸婆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使。放心,这簪子是我特意去买的,整个风林镇上你是独一份儿的。”

“当真?”

“当真!”

“即便当真,我也不敢要。”女子将发簪推了过去:“你是有妇之夫,我却是新寡,这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可不想被人议论说我有失妇德。”

女子说着,眼角余光一瞟,随即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这两位看着面生,可是打从外地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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