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嘿嘿一笑,虽然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陆十七说的也是事实。既是提到他自己,八娘便正式问道:“十七哥,你对天家亲召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十七坦言:“如果这是我们历史上的那个北宋,我绝对不会出仕担任任何的官职的,我不知道八妹你对历史了解多少,可是我却十分了解。这个时代出了一批放眼整个中华历史,都十分璀璨的人物,可也正是这些人,把大宋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他们的个人荣辱,即便是放到后世,也是没有办法去作出评从和定义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的出发点也正是为了这个国家。我还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无论胸襟还是谋略,都比他们强,所以我玩不起。可是现在的大宋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也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可是我相信,至少以目前几国的情况看,不会出现靖康之耻那样的灭国之灾,且天家虽也有改革朝政的想法,但社会矛盾并不尖锐,只要相公大臣们没有脑子叫驴跌了,这个国家在一定的时间内,只会越来越强盛。我一直觉得,真正推动社会发展的,并非是政治和政权,而是科技与文明,而这个时代的科技和文明,也正以连我都觉得吃惊的速度在发展着,我甚至觉得,咱们大宋的开国太祖皇帝其实。。。。。。”

说到这里,陆十七话峰一转:“能够用自己的一己所长而造福百姓,这便是我这多出来的一生,惟一想做的事情,现在既然能有这个机会,我所担心的,也大抵上不会发生,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发生的,所以八妹问我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陆十七笑了笑,“我也觉得对我而言,这是个机会。如果我真的有幸能得到司农司的官职,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大面积推广农业种植技术,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样的好事,我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十七哥,即便真的入职司农司,你就一定能保证你的理想能实现?”

陆十七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往无阻的。端看我们在中间如何谋求最利于自己的有利条件罢了。再说推广农业技术,几乎损害不了任何集团的利益,相反,是对谁都有好处的事情,如果单单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我相信没有人会反对的。当然你的担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只是一个种田的。你只记着这一点就是了。”

既是为官,且一旦他的农业技术真的为整个大宋国的田产带来增产的话,这样泼天的功劳,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动心?到时候只怕陆十七想独善其身,也会身不由已的陷入权利的纷争之中的。他就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够不涉入朝中势力的任何一方?若是如此,别人既不能争取,想必会也破坏的。不过再转而一想,其实想那么多也是白搭。

她家的那几个哥哥,可不是都憋着劲的要走科举一途,出仕为官么?就是她那已经致仕的老爹,多大年纪了,嘴一不说什么,却也有一腔酝酿在心中几十年的报国热忱正愁着没处使呢。

只要她和陆十七的亲事还在,陆十七和她家的哥哥们就是一条船上的。

而她和陆十七,谁能保证,她哥哥们将来也能独善其身?

“十七哥可知道,是谁向司农司举荐的你?而天家又是如何知道的?”

见八娘这样问,陆十七挑眉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些惊讶又赞赏的神情来,却未回答,只是笑了笑,反问起八娘:“你刚不是说有事要与我商议么?”

八娘这才把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事情还有其中隐藏的无限商机,以及自己的利弊分析一一与陆十七说了。

陆十七便道:“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时机,且诚如你所言,宜早不宜迟,上回你不是退还给我一万贯么?我这里还有秋收的两千多贯。我估计着,你那边现在也应该有四五千贯的可用资金。这事你既对我说了,想来武三娘那边你也不会拉下,如此也能凑出个三万贯来。三万贯虽不多,可是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玩的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先机,那么这三万贯,就能顶三十万贯用,尽够了。我给你一万两千贯,六千贯算是我入股的钱,一半我的,一半四娘的。另六千贯算是借你的。如何?”

“这可是太好了。我这边木器铺子里可是收回了不少的钱,且又有客户交了些订金,再加上一个中秋饭庄里的盈利,若是再凑凑,一万贯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你的六千,我可就有一万六了。然后算上武家的,我估摸着,勉强也能凑个近四万。等我这几天把事情都按排好,我便再去趟泉州,你的钱早些送来。”

陆十七笑道:“我这里都是现钱,随时可以给你的。”

八娘就与他提起新饭庄的事情。

陆十七笑道:“饭庄的事情,你以后也别问我了,只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其实我也就是前头投了千把贯钱而已,成本是早就收回来了的。随你折腾去吧。总归你手上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餐饮管理理念和菜谱,我还能担心你亏钱不成?你又不是个傻姑娘。”

八娘上去就是一拳:“你才是傻姑娘。”

两人闲聊了一阵,陆四娘过来问什么时候摆饭。因八娘说了事,急着回去,就让陆四娘摆上。吃了饭,这才家去。

第二天又去让人请了武三娘去铺子里说话。把事情和武三娘也一一细说了。

以武三娘的精明,哪会拒绝这样从天而降的天赐良机?当时就拍板投入一万五千贯,只是她如今手上现钱不趁手,还需要三五天筹钱的时间,问八娘等不等得。八娘刚好还有新饭庄的设计图纸要做,原也要等上两三天的,便让武三娘最好三天之内就送了钱来。

武三娘自是应了,也不耽搁,自加去筹钱不提。

八娘回了家,也一门心思忙起来。

过了三天,陆十七和武三娘的款项也都送到,八娘没日没夜的赶工,新饭庄的图纸也如期交给了陆长安,又把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好了,这才去拜访了木器铺里约好的客户,谈好了事情,这才准备前往泉州。

因怕林昭庆随船队北上,因此前几日已送了信给林昭庆,叫他无论如何在泉州等她的。因此倒也不必担心林昭庆不在。

这回没有别的事情,便只带了许十三和苍耳两人。可巧那日秀娘去给她量尺寸,道是要亲手帮她做两件秋衫,八娘还笑着道许十三还没回来几天,这就要借走了,还望秀娘嫂子勿怪她,回来时定叫许十三给她买两件好首饰。

秀娘倒是落落大方的笑道:“说什么借不借的,他可是每个月里拿着月钱呢,给的不少,做什么不是应该的?男人整日里待在家中,可没本事,我恨不得他见天儿在外跑,也省得我照顾他费心呢。”

八娘就笑:“秀嫂嫂这样说,十三哥听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秀娘虽说是她家雇的人,可打小两家就是街坊,又比八娘年长了五六岁月,算是看着她打小长大的,自也不象别的雇的婆子们一般,听了这话倒是打趣:“哎呦,咱们八小姐倒是知道不少。”反说的八娘不好意思起来。

三人出行,陆路上便只骑马,自比乘马车要快上许多,如此日夜兼程,水陆交替,也只五日便赶到了泉州。虽说累的不行,可想到即将要办的事情,八娘却是半分都觉不着累。

才到泉州,便悄悄入了林家,略吃了点饭,便与林昭庆关起门来议事。

八娘卖了林昭庆一个消息,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林昭庆的庆瑞商行如想参与木材原料的生意,只要喜来登木器行还存在一天,庆瑞商行便只能与八娘的喜来登木器行合作。二,为八娘出面,购买码头的土地。

至于城中南北街的铺面,八娘也想拿下几间,不过这却是她自己就能办的。于城中买几个铺子,不管是谁看了,也不至于多想。

木材生意,林昭庆原就打算要与八娘继续合作的,虽说加了个永远作为期限,可林昭庆也不在意,他原先连说服股东们的借口都找好了的。无它,八娘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前是蔡大人的义子,后又有她那几个才名昭著的兄长们作为后盾,相信不久的将来,她那几个人中龙凤的兄长,即便不敢说能出官拜相,但也绝对会成为曾八公子经商的依仗。有了后台,商队才能走的更远。再说不说别的,若曾八公子不是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内幕消息?林昭庆出身贫寒,能创下现如今的这一翻事业,凭的虽是自己的本事,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后台,他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便不劳靠。

这世上雪中送碳永远强于锦上添花。

他便想做那雪中送碳的人。且以他对曾八娘的了解,他相信她值得他去投资。

再说,虽然如今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消息还不能透露,但林昭庆也有了信心和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商行里跟着八娘置地了。

假若林昭庆原先与八娘合作,单纯只是看中八娘这个人的话,如今却多少有些因为她身后所依仗的家庭。

即便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但这世上没有任何投资是没有风险的,单看曾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林昭庆就相信,曾家的儿郎们当更出色。何况子固先生的才名,却非是浪得虚名。

彼此都有意愿,自然谈的就顺利,林昭庆二话没说就应了八娘的条件。他也是个办实事的人,第二天便领着八娘悄悄去看了码头四周的地,挑中要买的,便叫八娘安心在他家中歇着,他则去打听地价,又寻衙门商议并办理购买码头闲荒地的手续。

虽说这回的大手笔,就是连知州大人都惊动了,可林昭庆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因此不过三天的时间,便拿到了地契。

因着泉州商队实力的大折损,正是庆瑞发展的好时候,大批量购地建仓库,也无可厚非,何况他又说要建仓库将来租给其它商行。所以大家虽说觉得这样投资于资金利用上头并不算合理,但也没有人怀疑别的。

倒是永兴产行得了林昭庆在码头大量购置闲置田地的消息,李永兴亲自请了林昭庆说话,可林昭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且关于市舶司的消息,便是李永兴已经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再说那些地,他已经议定价格,且交了钱款,立了契约了,不怕李永兴从中破坏。

两人说话都是滴水不漏。李永兴没从林昭庆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林昭庆也没搞清楚李永兴对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事情到底知不知情。

等林昭庆告辞后,李永兴便叫了大管事过来:“去查一查,林昭庆这小子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

“是,老爷,小人这主去办。”李大管事恭敬的应道,“那码头置地的事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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