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有些疑惑,武夫人与她说这个干嘛?便顺着武夫人的话,笑道:“我们做父母的,可不是整天就愁着儿女?要说起来,你家的三娘,不是我夸,咱们城里再找不出的,模样儿长的漂亮,性格爽利,又能干,我只愿咱们家小八以后能有三娘一半儿,我也就自足了。这么好的丫头,你们如今既有了这心,哪里还有愁的?那样的好孩子,还愁找不到好婆家?不过是孩子的缘份未到罢了。”
武夫人笑道:“就借你吉言了。其实我这回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家的情况,她婶婶你也是知道些的,结识的人家也有限,如今既打算让闺女出嫁,就想着你们家认识的都是些不错的人家,因此才上门,想托着你也帮我们三娘子看着些,若有合适的人家,也帮我们三娘想着。”

朱氏一愣,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武夫人是为着这事儿上门来的,按说武家经商多年,又是南丰城里有头脸的人家,且他家在附近几城都有铺子,听八娘说生意都好的很,按说,认识的人家要比自已家多才是。再说她往常忙着一大家人,出门应酬的时候不多,难不成,这武家想把三娘说到书香之家?所以才找的她?

可以三娘那样的人才,就是想寻个书香门弟,也不是难事,但到底于武家自身,就不算是好亲了,毕竟武老爷与武夫人只得三娘一个女儿,家里的生意,如今又大多是三娘管着的,以后嫁了,武老爷夫妇就是过继嗣子,也只会挑年纪小些的,还需得三娘拂照着娘家几年的生意才成,嫁到顶重规矩的书香之家,岂不是会缚了手脚?毕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家,都象自己家一样,任着八娘在外忙活的。再则,女儿和儿媳,也不是一回事。

虽说是这么想,可朱氏也不好回了武夫人,便笑道:“她干娘你放心,三娘是个好孩子,我定会帮着她留心的。”

武夫人笑着道了谢,她今儿来的目的,也不过是把武三娘可外嫁的消息递出去罢了。八娘是个机灵的,自然晓得她今儿的来意,若是曾五郎果真对自家三娘有情,那便会想办法提醒朱氏,曾家的两位父母,定然就会有个决断了。

眼见着日上三竿,吴氏便过来请示朱氏,中午都准备些什么菜色,朱氏笑道:“今儿你八妹的干娘难得来一趟,便叫小八亲自下厨去,她自己的干娘喜欢什么,她还有不知道的?”

吴氏笑着应了,告辞出去。

武夫人原不欲再打扰,又一想,若是以后三娘真嫁到曾家来,多与曾家几位夫人联络联络感情,也不是坏事儿,这才厚着脸皮,留下来用了午饭。

朱氏觉得离午饭时间还早,只这么坐着说话,她又不是个太擅言辞的,怕怠慢了武夫人,且武夫人想说的话儿,也已说了,不必再避着人,便叫了五月过来,把安氏和徐氏都请了来大家一处热闹。

用了午饭,武夫人道是家里还有事情,便回了府。八娘亲送武夫人出了门,武夫人上轿前,揉了揉她的头,笑叹道:“你这孩子,倒是与你三姐姐真好,有你这么个好妹妹帮着她,干娘也放心了。”

八娘乖巧道:“那是因三姐姐一向待我也好呢,干娘就放心吧,我把三姐姐当亲姐姐的。”

武夫人上了车轿,撩了帘子,对八娘道:“好孩子,你也回去吧,得空了多来家里玩,你三姐姐一人在家里,也无趣的很。”

八娘笑着应了是,只等武夫人的马车远了,这才回了院,见三婶娘和五婶娘各自回院里休息去了,五月和奶娘抱了小十一同江来过来,朱氏只逗着两个孩子玩,八娘也蹭了过去,好奇道:“娘,今儿我干娘过来可是有事?”

朱氏道:“为着你武家三姐姐的婚事呢。”

“三姐姐的婚事?那跑我们家来做什么?”八娘佯装奇道,武夫人来家里是为武三娘的婚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却也好奇武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朱氏就叹了口气,道:“要说你干娘也不容易,总共这么个女儿,又没个儿子撑着家中的门脸,可不是苦了三娘那好孩子?婚事拖到如今,也没个头绪,再加上之前那退婚闹出来的事儿,约是你干爹干娘也急了,今儿你干娘说,也不留你三姐姐在家招女婿了,想寻个好婆家嫁了呢。这不,你干娘托我帮着看看,哪里有合适的人家。这儿女,当真是来向你母讨债的。你干娘何等傲气的人?如今为着女儿的亲事,竟然会求上门来。”

八娘听了这话,心里喜的不得了,她实在也没有想到,武夫人同武老爷竟然会愿意让武三姐姐出嫁。若果真如此,那武三姐姐和五哥的事儿,至少一半就成了。

八娘便试探道:“娘,三姐姐那么能干的一个人,我干爹干娘又只她这么个女儿,想来嫁妆定是少不了的,且三姐姐品性样貌,哪里都没得挑的,嫁到别人家岂不可惜?若是能嫁到咱们家,多好。”

朱氏可没想到这方面,又听八娘提到武三娘的嫁妆,一手抱着小江来,一手就点了点八娘的额头:“你看你这孩子,连你三姐姐的嫁妆都惦记着,可不是真钻钱眼里去了?也不怕臊。武家虽说是商户人家,可那是一般的人家?能看上咱们这穷门大院的家里兄弟又多的?没得到我们家受苦,你干爹干娘能舍的?”

八娘没想到朱氏会这么想,觉得这事儿真是碉堡了,武家怕自家看不上她们家,她娘又怕武家看不上自家,若不是她神来一笔从中搅合了一下,武三姐姐和她五哥,估计下辈子也没缘份。可见有时候事情本来并不难,只是被人想难了,因为想的太难,觉得没有可能,便不去尝试。最后自然是什么都得不着的。

说起来,话还是说开了才好。

不过哥哥们的婚事,到底自己说不上话的,便逗了一会儿小江来,又亲了小十一几口,笑着去了。

朱氏等小八走了,到是品了品小八的话,觉得武家三娘子那样的人才品貌,不管嫁到哪家,都是上辈子积了福,才能求娶得来的好媳妇,她若真能娶了这样的儿媳,做梦都要笑醒呢。

可惜一是自家未必能叫那武家看得上,二来,二郎四郎都定了亲事,五郎倒是适合的,可这孩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非拧着不愿意订亲,下面就只有小九那孩子了,年纪又差了好些,不由遗憾起自己家没这样的福气来。

却不说朱氏如何遗憾,只说八娘一路寻去了后院的书房里,见只有五郎一人在,奇道:“五哥哥,怎么只有你一人,二哥哥他们呢?”

五郎懒懒的拿着本书,靠在八娘特别为他们打制的符合人体力学的舒服的椅背上,头也未抬的答道:“二哥说是今日天气不错,也不那么热,领着他们登山去了。”

“那五哥哥怎么不去?”

五郎回道:“我懒得动。对了,武夫人回去了?”

八娘嗯了一声,沏了杯凉茶递到五郎的手上,笑道:“哥哥可知道今儿我干娘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事?”

五郎摇了摇头。

八娘就道:“是为我三姐姐的婚事呢。五哥哥不知道吧?三姐姐从前订的那门亲事自退婚后,原是没什么事的,可前不久,三姐姐原先的未婚夫婿李卓纳的那个妾,闹上了武家的门,说是李卓还想着与武家重续亲事,要逼死她,跪在武家门前,要求三姐姐放过她呢,就为着这个,害得原本不相干的三姐姐,这一向都不敢出门了。好好的小姐家的名声,就这样叫人毁了,武姐姐以后,只怕都嫁不出去呢。”

五郎原听到那未婚的夫婿几个字,心里已极不舒服,再听到后面的话,不由把手中的书拍在了面前的书桌上,怒道:“那李卓枉为读书人了,竟然连个妾身都管不好,还是个男人?岂哪有这样平白坏了人家小姐名声的,若是以后叫我见着他”

一时又想起,就算真见着了李卓,他还能为武三娘去教训那李卓不成?他又算是武三娘的什么人?这么一想,不免丧气,且八娘又听因着这个,只怕武三娘以后都嫁不出去了,不由的心疼起武三娘来。

女子招婿,本就难选着好的,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以后可怎办?

若自己不是曾家的儿子,便是为了她,就作那上门女婿又如何?

想到这里,五郎颓然,不由恨恨的坐到桌前。

八娘暗笑,便装着难过的叹道:“我干娘也忧心的很,这不,今儿来我们家,就是求着娘,帮着三姐姐看看,能不能寻着亲事呢。说是如今哪里还敢求什么上门女婿,只捡着那不错的人家,把三姐姐嫁了,就算心满意足了。可怜我三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她又有了这样的名声,只怕就是嫁了,以后到夫家,也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娘家又没个兄弟帮衬。”

“你,八妹妹,你刚说什么?”五郎一把抓住八娘的手。

八娘无辜的眨了眨眼,心里却是喊道:骚年,奋起吧,我看好你哦。

当然,这也是心里喊喊,嘴上却是惊讶道:“五哥哥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没说什么呀?”

“武夫人来寻我娘,真的是为了武家三娘的婚事?他们家,愿意让三娘出嫁?”

八娘这才抿了嘴,坏笑道:“咦,五哥哥,我是三姐姐的干妹妹,我急急还成,你怎么也关心起我三姐姐的亲事了?”

五郎这才晓得自己上了自家这个鬼精一般的小八妹的当,也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冲动了。一时里脸红的如那蒸透的虾。又奇怪着,八娘怎会晓得自己的心事?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却是理也不理八娘,又拿了书,坐了下去。

八娘见他刚还那么急,这会子倒淡定起来,便继续刺激道:“我看我干娘这回挺急的,估计不仅托了我娘,还托了其它人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我三姐姐给嫁出去呢。这要是三姐姐在我们除服前出嫁的话,我连三姨姐的婚礼,都不能参加了。想想就觉得很遗憾。”

一边说,一边心里还得意,小样,我就不信你听说三姐姐急着找婆家,还不着急。

果然五郎再也装不下去,复又扔了手上的书,对八娘道:“这书房里好些日子没有收拾了,我出门去转转,你帮着收拾一会儿。”

“五哥哥这是要去哪儿?”八娘看着五郎大踏步离了屋里,追到门口笑问着。

五郎出了后院,直奔朱氏屋里而去。见朱氏在逗着两个娃娃,便也上门哄了一会儿小十一,朱氏奇道:“五郎,你哥哥们出门,你没跟去?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五郎被问的红了脸,默了一下,放下小十一,道:“母亲,儿子找您有些事。”

朱氏见他神情郑重,却也不晓得什么事,便叫了五月和奶娘照着看两个孩子,随着五郎去了外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五郎咬了咬牙,一狠心道:“母亲,儿子想求娶武家三娘子,还请母亲成全。”

朱氏被惊的张大了嘴。

五郎低着头,并未看到朱氏满脸的惊讶,见她不吱声,只当朱氏是不乐意与个商户结亲,便又重复了一遍:“儿子想求娶武家的三娘子,还请母亲能成全儿子。”

朱氏这回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指着五郎道:“先坐下说话吧。”

五郎听她语气还算温和,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这才抬了眼,偷偷看了一下朱氏的脸色,又见朱氏眼里隐着笑,倒放下心来,在一边坐了。

朱氏便道:“你从前便是因着看上武家那三娘子,所以才不肯说亲事的?”

“儿子不敢。”

朱氏也不去探究这“不敢”两字,到底是不敢什么,只挥了挥手,正色道:“我且问你,你可是想好了才说的?婚姻大事,非是儿戏,我也是极看重那武三小姐的,但你若只是一时冲动,母亲却不好上门去与人家武夫人和武老爷说话了。你若是真心,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母亲自然要为你作想,就去问问武家的意思。但你也别想的太好,咱们家论家底儿,和武家自是没得比,还不晓得武夫人和武老爷,能不能看上咱们家呢。”

“儿子知道,这事儿,又叫母亲为难了。儿子只求着母亲能去说一声儿,若是武家看不上儿子,那便是儿子没有福气。儿子便会死了这条心,以后的事情,全凭母亲拿主意就是。”

“你是我儿子,有什么为难的?再说若论人品才学,你也配得上武三小姐。只是咱们家家底儿薄些。我和你爹,别的也不求,只求着你们以后个个都能过的好,就是你爹和我的福气了。好了,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了,这几日,我自会寻个机会,去探探武家的口风的。你去吧。”

五郎恭恭敬敬给朱氏行了一礼,这才出了门,才一出门,就见八娘正立在门外朝着自己坏笑。

便上前狠狠拍了八娘的头:“连墙根子都会偷听了。”

八娘小声笑道:“五哥哥还打我,你当谢我才是。”

一边说,一边跳到了一边,笑看着五郎逃也似的去了后院里。

因着五郎开口,朱氏越想,越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只是心里到底忐忑,便吩咐了五月和奶娘好生照看两个孩子,自去寻了安氏讨主意。

安氏一听,也觉得这门亲事若是能成,再好不过。便议起什么时候上门去和武夫人说话合适。

因安氏与武夫人一向说得来话,朱氏便央安氏:“总归也是你侄子的婚事,你这个当婶娘的,也当关心,不如哪天,你与我一道去趟武家?”

事关侄子的亲事,安氏也是愿意出点力的,自然不会反对。

且不说曾家如何,武夫人回了家,武老爷已在家里等着,见武夫人回来,便问:“曾家如何说?”

武夫人笑道:“这会儿能说什么?我不过是递了愿意把咱们家三娘出嫁的话,若是曾家有意,定然会上门来的。”

武老爷又问:“那过继个孙子的条件,你可说了?”

武夫人不免瞪了老头子一眼:“你也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了,怎么涉及女儿的婚事,倒糊涂起来?”

“这话怎么说?”武老爷笑道。

“这会儿就把咱们的底透了,若是曾家先就不愿意了,可不是没得谈?咱们得先让曾家起了心思,有了心思,以后咱们就是提点要求,人家才有考虑的可能。若是先头就把这个要求提了,万一曾家不愿意自家的孙子给别家养,可不是就断了自己的路?”

“这倒也是,后宅里的事,我没你清楚,你看着办就是。我估摸着,曾家若当真愿意,这几天总会上门来的。曾家也是厚道人家,咱们三娘又与小八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嫁到她家,日子不愁过不好。嫁妆呢,咱们的家产,就是全都陪过去也没什么,以后咱们家的孙子,也是三娘的亲子,难道三娘两口子会能亏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除了过继咱们一个孙子,咱们家别的没有要求。”

武夫人笑道:“我心里有数呢。你只管忙你的就是。家里的事情,你还不信我么?”

“信,没有夫人,哪里有我的今天?”武老爷心情高兴,自然乐得拍拍自家老伴的马屁。

老两口正说着话,就听丫鬟报道:“老爷,夫人,小姐请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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