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能去喜来登的,大多也是包的雅间就餐,她这喜来登装修上本就走的高端路线,菜肴走的是精品路线,可饭菜的价格却比一般的饭庄里还便宜些,且饭菜虽然价格不贵,但色香味形却远胜与其它饭庄,再加上不时推出些新品菜式,不管是传菜的伙计,还是雅间和大堂里服务的伙计,都是一一经过培训才上的岗,服务态度好,对菜色了解的也十分透彻,因所上之菜,大多是客人们未曾见过的,因此凡是上菜时,都会对菜色做一下简单的介绍,若有那好奇心重的,伙计们也能就着菜色,吹上几句,十分专业。这也是喜来登自开业至今,生意一直火爆的原因。
八娘之所以给王婆婆家的酒如此高的价格,一是因为年初的时候,陆十七托了关系,拿到了酒水的售卖权,酒水的利润平空比去年从别处进货时,高了一大截,因此并不想靠着王家的米酒再赚多少。

二是,这酒是卖给女眷饮用的,女人天生讲究,因此这酒的品质十分重要,且她要的是独她一家售卖,女人大多是喜欢所谓的独一无二的东西的,只有独一无二,方显珍贵。否则,她何必给王婆婆远高市面米酒价格三倍的价呢?

因此八娘便正色对王婆婆笑道:“婆婆这酒,既卖了我,就不能再卖第二家,因价高,必须保证只有我们一家卖,才能保证这价格。若是别家也有得卖,价格势必会比我们低,到时我们也不得不跟别家着降价的话,这进价就无法保证了。”

王婆婆虽是山中农妇,却自有她的精明,八娘的话,她脑中过了一遍,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可不是?别人若想卖的好,定然要比喜来登卖的便宜,价格降下来了,来她这里收购时,自然她的价格,也得跟着降,最后自己便是多卖,也不见得争的钱就比卖八娘一家多,那她又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便笑道:“这个姐儿放心,老婆子虽说是个山里人,却也知道诚信待人,姐儿既有这知,老婆子就不会再卖别人家。再说别人哪个会出姐儿这么高的价?老婆子说话也一向丁是丁卯是卯的,应了姐儿就是。”

“那可太好了。”八娘一笑,这才招呼几人帮忙做饭。

三娘几人平常都是贵闺小姐,就是阿蓝,虽说是个丫鬟,可曾家也没她真当丫鬟,虽说几人平常在家都做些事儿,可要说多重的体力活,还真没做过。且大抵上出门的时候也少,何况是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又是一早就起床的,到了这会儿,也个个累的象是全身都散了架了。

反倒是八娘跟着苍耳练了大半年的武,每日早上耍几套拳剑,身体素质比姐妹们强上很多,虽也一样累,却不象她们那般,腰酸腿痛,恨不得就躺到床上去。

把菜都捡择好,王婆婆便催她们几个先去歇会儿,等晚饭好了,自会叫她们,可几人又哪里好意思单留下王婆婆和八娘这一老一小在这忙活?

八娘是知道三姐姐身体的,硬是催她去歇了,三娘强撑了这半天,眼见自己也支持不住,这才歉意的去了。八娘又叫了七娘和云贤跟过去照顾,因见六娘和阿蓝两人虽也累的不行,可比那三位又好些,这才同意两人留下帮忙。

可到底不忍再叫她们做什么,叫让六娘坐着择菜,阿蓝在灶间烧火,王婆子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早饭原就吃的早,中午又只吃了些点心,八娘知道大家都饿的很了,因此只把王婆拿过来的食材捡那方便做的,用最短的速度做了几样小菜,等太阳完全没入了山岚之间,天色黑了下来,一顿饭,也收拾好了。这才叫五郎几个来帮着端好饭菜,去了小院中用饭。

虽准备的时间短,菜都是用最简便的方法做的,可也算得上丰盛,一个蒸兔肉,一个红烧山鸡,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清炒玉兰片,一碟子生炝黄瓜片,米粥,并一篮子鸡蛋饼。

王老伯见了这一桌子菜,就呵呵笑道:“老婆子,今儿这菜,可不象是你做的呀。”

王婆婆笑着回道:“这都大半辈子了,老婆有几份能耐,你还不知道?老婆子哪有这个本事,这么快就张罗了这么一桌子好菜来?老头子,今儿你也算是有口福了,能吃到那喜来登饭庄里的菜肴了,从前不是还开玩笑,说等哪天咱们家两儿子高中了,咱们老两口也去那喜来登吃一顿的么?这回不用了,在家里就能吃上啦。”

王老伯奇道:“这是个什么说法儿?难不成老婆子你还会了仙术,把那喜来登的大厨子,给招到咱们家里来招待贵客了?”

王婆婆哈哈大笑,边上的曾家儿郎和小娘子们也跟着笑。王婆婆道:“老婆子可不会什么仙术,老头你还不知道吧?那喜来登,可是这几位哥儿姐儿家里开的,这位曾家的八姐儿,一手好厨艺,可不得了呢。”

一边说话,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众人也饿的很了,王老伯看着这一桌子菜,也急着尝尝曾八娘的手艺,因此也不客气,便坐下吃了。

王老伯每样菜各尝了一筷,对八娘的手艺大赞:“老头子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食,托先生和几位哥儿姐我的福,今儿倒是真有口福了。”

等吃了饭,与王家老两口子聊了会儿,因都累的很了,烧了些热水,各自洗漱后,也就都睡了。

那王婆婆却是睡不着,便把饭前八娘说的要收购自家酿的米酒的话,跟王老伯说了,王老伯听了自然也是高兴的很:“这可是没想到的好事儿,只人家仁意,给咱们的价可不低。咱们也不能白沾了人家便宜,酿酒时,咱们都得精心些,另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不少的山货么?你明儿一早把那成色好的,都给找出来,回头让曾先生他们带回去。虽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王婆自是道好。

第二天一早,天色麻亮,王婆婆就起了床,煮了一锅子粥,又照着八娘昨儿晚上教她的法子,把黄瓜切了薄薄的片,揉了盐,去了汁,淋上些麻油,这就粥的小菜,也算有了。又照着八娘的法子,也照样子摊了两盘饼鸡蛋饼,待做好了,尝了尝,却没八娘做的那松软,不过却是比自己往常做的那些饼可好的多了,也还算满意。

一通忙好,这才去寻那些家里收着的干货,足装了满满两大包袋。又叫了王老伯来,两人抬到院里依墙放了,好让曾家人回去时捎上。又一想这么两大包东西,他们也不好拿,索性让王老伯去不远处的一处邻家,请了那家的儿子,回头帮着送下山去。

这边王婆婆才一洗干净手脸,打算叫客人们起床,谁知大家也都闻着早饭的香味儿,个个儿起了床。

因屋后便是山溪,倒也方便,穿戴好后,都去了屋后的溪边,就着竹盐漱了口,洗了手脸,回到院里,王婆婆已把早饭都端上了床。

吃了早饭,就商量着下山回家,王老伯也领了个年青的山民回来,笑道:“曾先生来家里作客,也没什么好赠送的,只我们山里人家,顶不缺的就是山货,因此准备了些,也好叫先生捎回家里,给家里的曾老爷尝尝。又怕你们下山捎着不方便,这不,特意请了老兄弟家的小子,一会儿帮你们送下山去。”

曾子固赶紧婉拒:“这可怎么好?我们平白叨扰了老伯和婆婆两顿饭,吃的已是极好,偏老伯好客,上回来时,就不肯收我借宿的花销,这回我们这么多人,也是不收,我们本就惭愧了,怎还好连吃带拿?”

王老伯就瞪了眼,假作生气的样子,斥道:“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看不起我们山里人家,才招待这点子东西就要计较银钱了?两顿饭能吃多少?再说那两袋子东西,也是我们家里常备着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先生若是不收,就是看不上我们山里人了。”

曾子固被他这一说,也极无奈,可真收下,心中又很不安,就是想补添两位老人家些钱,这会儿也不好拿出来。

倒是八娘姐妹几个知晓这老两口的心意是为哪般,毕竟出了比市面上的米酒高两倍的价格,来收购王家的米酒,王家是能添不少进项的,相比起来,这两袋子山货,就真不值什么了。

三娘就劝道:“二哥,既是老伯和婆婆的心意,我们收下就是。”

曾子固和曾子晔都晓得这位三妹妹最是心善能体恤人的,见她也劝着收下,心想必是有些原因的,只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也不好问,便笑道:“老伯和婆婆实在是客气了,两位的心意,我们就领了,等哪日两位老人家若是去南丰城里,也当请两位一定去我们家坐坐,也好叫我们还上些情。”

王老伯这才笑道:“就这对了。”

又叫了身边的那位青年,指着墙角的两大布袋东西,道:“阿山,去拿了绳子和扁担系好,定要把先生和哥儿姐儿们送到码头再回来。”

叫阿山的青年笑着应了,寻了绳索和扁担来,把东西捆好,试了试,觉得不至于半途松掉,便挑到了肩上,笑道:“曾先生,我先挑着下山了,回头到山下路口等先生和小姐们,要不我这挑着东西,与先生们一道,山中路窄,也不方便行走。”

“那就有劳小哥儿了。”曾子晔道了谢。

那青年挑上担子,打开院子的柴门,健步如飞的出了院子,在清晨的满山雾岚之中,直奔山脚而去。

曾子晔又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王家老两口道了谢,这才辞别而去。

到了山下,就见阿山早等在了那里,果断人家是山里人,走山路如履平地,可不是比他们要快的多?

见了曾家一众兄弟姐妹们欢笑着下了山,阿山忙迎了上去,笑道:“先生,是歇会儿再去码头,还是歇会儿再走?”

虽然歇了一夜,可爬过山的都知道,当天虽然累,可第二天,才是腿脚真正酸疼的时候,曾子晔自己就觉得那又腿酸痛的动一下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妹妹们呢?虽然几个丫头一路都说说笑笑的,但光看她们走路时,那外八字的样子,就知道个个儿的都强忍着酸痛在逞强呢。

便笑道:“担误小哥儿时间了,还是先歇会儿吧。”

阿山自然不会反对。几人在路边的山石上歇了一会儿,眼见着日头慢慢高了,这才起身赶路。

不时到了码头,阿山帮着把东西都送上了船,大概是与那船家也是熟识的,又对着船家拜托了一翻路上多照应的话,这才与曾家兄妹们挥手告辞。

等曾家兄妹们到了南丰城外的码头时,已过了午饭时分,还好早上都吃的不少,还不算饿,五郎便拉着子阜和子简子景,四兄弟把两袋子干货抬下了船,这才小心扶着妹妹们也下了,把东西在码头上放好,四郎也寻了三辆马车来,等到了家里,吴氏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也未给他们留饭,又忙去厨房里准备饭去。

如此在家里又歇了一天,八娘才去了饭庄里,那些山货也分门别类的归放好,八娘原还想着家里吃不完,拿些到店里去用的,又一想六娘出嫁时,留着也能做几样好菜,这才罢了。

歇了几日,也便要准备起六娘的婚事了。二十八便是六娘出嫁的日子,眼见着也没多少天了,便都着紧起来。

因家什乔家着好漆后,已送了过来,如今在老夫人住的薇园里放着,准备的一应俱全,一家人看了,都特别满意,就这一套家具,抬去了夫家,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家什准备好,男人们便没什么再好操心的,几个兄弟忙着把喜贴写好,又分送了出去,曾子晔和曾子固都闲了下来,曾不疑想着女婿陆十七这几天正在他们家南源庄的田庄上忙着,只靠庄头周三可不行,便打发了曾子晔和曾子固两兄弟随自己一道,去南源庄看看去,一来看看春收的田租周三收的如何了,二来,也看看陆十七这个女婿到底是怎么按排田庄上的农事的。

女眷们则忙着把六娘出嫁要用的嫁衣,给婆家的见面礼品,还有一应嫁妆首饰头面,布匹锦缎,给统统整理出来,分门别类的归置好,这么一收拾,发现竟然也整整准备了十六抬的嫁妆。

老夫人见了欢喜,六娘却吓了一大跳,当初三姐姐出嫁时,家里倾尽全力,也不过准备了八抬,六娘便道:“这实在太多了,当初三姐姐出嫁时,嫁妆不过才八抬,我怎能越了姐姐去?祖母,您赶紧叫我娘把那多出的,给留下来,以后还有七妹和八妹也要出嫁,哥哥们也要娶亲,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夫人笑道:“这哪里是你娘准备的,都是你哥哥嫂子并你同个妹妹张罗的,你也别怕你三姐姐多心,那孩子的心性我知道,只会为你高兴的。再说从前那是没办法,如今这不是家里条件好了么?如何还能让你去了婆家被人说道?这女子,有了好嫁妆,到了婆家,腰杆子才能直,你就别管了,只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凡事祖母心里有数呢。”

“可是,祖母”

“没什么可是的,”老夫人揉了揉六娘的头,这个孙女是打小就陪着她的,再孝顺不过的孩子,过不了几天,却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心里哪里舍得?可,也没有把个丫头一直留在家里的道理,还好她婆家也是不错的人家,算不会亏待了她,还算有些安慰。

老夫人叹道,“你祖母如今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在娘家时,整天照顾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叫你过上一天贵阁小姐应过的日子,这嫁妆,再不为你备的好些,祖母只怕就是去了,也不能心安。还好你八妹妹是个能干的,团好了一家的日子,如今不愁吃穿,又有结余,她又是个大方的,舍得在你们姐妹身上花钱。你几个哥哥,还有你那大嫂,也都叫我省心,不会亏了你们几个丫头,祖母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家里衣食不愁的,他们兄弟们兄友弟恭,你们姐妹们也是互相体谅,都说家和万事兴,我也算是有福气的了。你呀,也听祖母句话,嫁妆婚事,只管丢开了,且叫他们张罗去,总归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没能力办到的,他们也不会免强自个儿,能给你的,你也只管安安心心拿着就是了。”

一边说,又一边让六娘拿了她床头的那个奁盒来,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块裹着的锦布摊开,把里面的一支赤点金翠的金簪拿在手上,细细端祥了一番,这才交到六娘手上:“这个是祖母单给你的。你拿着。”

“这,这太贵重了,且这簪是伴了祖母几十年的,又是当年祖父送您的,孙女怎能收下?您快收起来。”

老夫人拍了拍六娘的手,慈祥的笑道:“六丫头,若说起来,祖母也是有私心的,当初你三姐姐出嫁时,祖母也给了她套头面,虽说比你这支簪多了不少东西,可真论起来,加起来也比不上这支老簪,可这几个孙女儿里,祖母着实是顶疼你。也叫祖母偏次心吧,那七丫头和八丫头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祖母。你就放心吧。再说,我如今也没别的了,就这一支簪,还算拿得出手,你若是不收下,祖母才难过,你是个有孝心的,难不成还要看着祖母难受?收下吧,权当是你的孝心了。”

“祖母”六娘伏到老夫人的膝上,心酸不已。

这支簪,贵不贵先且不说,却是老夫人的念想,这么年多了,家里就是再难,祖母都没动过这簪子的心思,不为别的,这支簪,可是祖父当年亲自画了样,请了金铺打的,趁着祖母三十岁生辰时,亲手插在祖母的云鬓之上的。那是祖母对祖父几十年的念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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