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乔俊生冷冷的吐了这三个字,又朝着苍耳和八娘抱了抱拳,举步而去。
李雍摸了摸头,看着乔俊生转过竹林的身影,奇道:“这小子竟然不打算找我诲气?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说小嫂子,我这可完全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又看着八娘身后的阿蓝,叫道:“咦,你不就是从我家逃走的那丫鬟?怎么在这里?合着真躲到曾家去了?”

“什么逃走的丫鬟?”苍耳莫名其妙道,新年里,阿蓝她也是见过多次的,怎么突然成了李雍家的逃奴了?

“别听他的,”见阿蓝站在一边垂着头,一副胆膻心惊的样子,八娘不忍,就拉了阿蓝的手,哼道,“什么从你家逃走的丫鬟?你有她卖身契?还是有人牙子卖她时在官府里上过档?咱大宋国可是讲律法的,别满口胡言。她可是我们家的丫鬟,卖身契还在我祖母那儿呢。”

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当初若不是他娘硬塞进他房里,他还不乐意要呢。

他们家那点儿破事,他也不乐意想,这几年,她娘哪年不给他送几个小丫鬟来?他不是不知道原因,可他能怎么滴?李雍挥了挥手:“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一个丫鬟而已,我说曾八小姐,你值当为这个生气么?行了,我还是先走吧,省得陆十七知道我把他小媳妇给气着了,又寻我麻烦。”

苍耳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问八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祖母说贤姐姐拉了我四嫂出来闲逛,想看看我未来的嫂子,所以找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四娘呢?”

“和武三娘她们在那边亭子里说话呢。”苍耳远远的一指,八娘抬眼去看,就见那边亭阁里,坐了不少人,笑道:“还真挺不少人的。”

“你不说要找你家云贤的么?也在那里呢,你那未来的四嫂范家小姐也在。”

“那我们过去吧。”八娘拉了苍耳,和李雍点了点头,便去了那处亭子里。也不管李雍在身后直嚷嚷:“哎,女霸王,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苍耳冲着身后挥了挥拳头,笑吟吟问道:“我拿它和你道歉,你接不接受?”

李雍看着那拳头,垂头丧气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先忍你一回。”

八娘看的好笑,就是一直很害怕的阿蓝也忍不住笑起来,害得苍耳狠瞪了两人一眼,气道:“有什么好笑的?对付这样的混蛋,拳头才是硬道理。”

众人一见苍耳和八娘一道来了,忙拉了八娘入了亭,云贤亲热的给八娘让了让座:“八妹妹,你坐我身边来。”

又转头对身边的范丹书笑道:“这就是我们八妹妹,八妹妹,这位是范家小姐。”

八娘不知她排行,就笑着朝范丹书福了福身,叫了声:“范姐姐。”

范丹书见她小小个人儿,果象云贤说的那般,清秀可人,脸上的笑明亮的很,心生好感,又见她叫的亲热,也便笑道:“八妹妹好,刚云贤妹妹还夸你呢。快坐下说话。”

八娘又和武三娘和陆四娘打了招呼,这才坐了下来。

几人就问她怎么从厨房里这么快就出来了,累不累,八娘一一笑着答了,几人闲话起来,不时六娘赶来,说是到了开宴的时间了,都请去就席去。

众人纷纷起身,往前园赶去,武三娘就落在后头几步,同八娘道:“等忙完这阵,那木器铺子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了,我上回已问过乔老伯,他那边是愿意帮忙的,再说这半年,他那几个徒弟也教的不错,我们家这边的奁盒,有乔哥儿照看着,就差不多了,乔老伯也能腾出手来,帮着我们准备木器行里油漆方面的事了。”

“真的?”

八娘喜道。

武三娘指了指她的额头,笑道:“这还有假的?不过乔老伯也有个条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因此并未答应。”

“什么条件?”

武三娘笑道:“过几天你闲了再说,总归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

刚好云贤回头叫她,八娘也不好往深里说,就上前与云贤说话。

一会儿,便到了女眷们的宴席厅里。里面已聚齐了一屋子的人,因曾家没什么下人,负责照应的,是饭庄里的伙计和陆家武家借来的丫鬟婆子们,而女眷这边,负责倒茶送水的,自然是两家的丫鬟婆子了。

几人入了厅里,就有丫鬟迎上来,把她们领进了西厢年青女宾客们的席位,已有不少小姐在坐,就连出嫁的三姐云逸也在,见八娘她们到了,忙把在座的又一一介绍了一便,大家这才坐下,几个桌子上,都上满了菜点,看着这么丰盛的菜肴,众人都看着八娘道:“听说老夫人的寿宴是八小姐准备的,这些,就都是你准备的?”

八娘谦虚道:“哪里是我,我不过是整了个菜单而已,都是我们喜来登的师傅们忙活的。”

说实话,这里有不少人都生在富贵人家,什么样好的又没吃过?可这一桌子菜,也叫她们都开了眼,看着琳琅满目,每一碟每一盘都那么精致漂亮,竟似用来看的,而不是吃的一般。

三姐因出嫁后除了回门,还未回过家,当初她出嫁时,八娘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呢,这才几年的时间,就这么能干,又见祖母的寿宴,好的人人赞叹,自觉得脸上有光,忙笑道:“都快快坐下,我这当姐姐的,从前都没这口福呢,今儿我承祖母的福,也放开肚子,好好吃一顿,要不是祖母寿宴,我哪里有这个口福,单看了这一桌子的菜,我都恨不得以后只住在娘家了。”

就有那已嫁人的年青娘子调笑:“曾家三娘,你这话可说满了,你倒是想的好,只怕你家夫君不愿意呢。”

曾三娘伸手就扭她的脸,笑骂:“这一屋的小姐呢,瞧你这张嘴,没遮没拦,尽说些有的没的。”

那位娘子也不恼,笑道:“啧啧,这一嫁了人就不一样,从前你三娘子可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姐妹们一处玩笑几句,你就脸红呢。”

那边六娘到底维护自家亲姐,在边上拉过三娘,对那个娘子道:“吴家九表姐,你也别欺负我三姐姐了,你家小妹,以后可得管我三姐姐叫一声嫂子呢,以后若是我三姐姐欺负你小妹妹,可别怪我家三娘娘。”

那位吴家的表姐,看着六娘道:“得了,三娘,表姐我今儿就让你一回,谁叫咱们六表妹厉害呢。我说六表妹,我看你以后嫁了人,在六表妹夫前,也敢这么嘴利?你这也没几天,就要出嫁了吧?”

六娘红了脸,也不理那吴家表妹了,只招呼了人坐下,又有年长的说了几句话,就开了席。

虽是女宾,席上也有果子酒,原大家还不熟悉,未出嫁的小娘子们又大多腼腆,话还不多,这一喝了点酒,慢慢话也多了起来,每上一道新菜,都叫八娘解说上一翻,八娘想着这时候不打广告,更待何时?就把每一道菜的妙处,都一一细说,这一顿饭下来,主客尽欢,不说她们这边,就是长辈们的席宴上,也是欢声笑语。

等吃的差不多了,又有几道甜品上席,岂又是春末夏初时分,时令瓜果不少,每一道果盘,都是八娘亲自设计花样,又让负责冷拼的师傅精心雕出来的,精美非凡,最受女客们欢迎。

见大家说的热闹,曾三娘就悄悄拉了八娘的手,抚着八娘的头,眼里慢慢就蕴了泪,低声道:“八妹妹,谢谢你。”

“三姐姐?”八娘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这位和二哥四哥五哥一母同胞的姐姐,对她几乎全无印象,但她和二哥子固长的有些象,又拉着她炫然欲泣,那种血缘的天性,瞬间就击中了八娘的心,只觉得眼前这位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姐姐,是那般可亲。

曾三娘拭了拭眼角的泪,才道:“你二哥每回来信,都要把你夸上一通,说你要是个弟弟,以后也必定成大器,我自嫁出去后,平常也难得回一趟家,一是嫁的远,实在不方便,二是我那边的情况,你兴许也知道一二,并不宽裕,又有公婆在上,哪能轻易就回娘家,若不是这次祖母九十大寿,只怕也回不来,可哪里又不惦记家里的呢?爹致仕这些年,家里全没个收入,当初我出嫁时,母亲又把她陪嫁的补贴了我不少,我总纠心家里艰难,又有那几个兄弟要读书,还有你和六娘七娘几人的嫁妆要准备,哪是容易的?却没想到,出了你这么个能干的丫头,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两个哥哥还有四郎五郎,也不必再为家里的生计发愁,爹也能过的舒心些,母亲也不用日日为难,我这没用的姐姐,在婆家也能心安些,所以姐才说声谢你。”

八娘看着面色不好,极是清瘦的姐姐,笑道:“看姐姐说的,我也是曾家的女儿,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姐姐也别整天担心我们,如今都好着呢,倒是八妹妹看姐姐的样子,极是心疼,姐,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还有,我听娘说,你生了两个儿子呢,今天怎么也没带小外甥回来?”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可能是这些天累着了。说起你那两个外甥,太调皮了,且我婆婆怕路上有什么闪失,就没叫我和你姐夫带来,主要也是怕家里如今忙的很,这两小子来了,添麻烦。”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帕子咳了一声。

“姐你真没事?”八娘总觉得这三姐姐的身体实在不好,一边帮她拍了拍背,一边担心的问道。

见三娘摇头,八娘就让阿蓝倒了些水来,让她喝了两口,因人多,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想着等回家后,再让娘好好问问。总归来家一趟,也不会立时就走的。

正想着,三娘就推了她:“行了。我没事,你也去陪姐妹们聊一会儿去。一会儿这宴席也该散了。”

八娘点了点头。

一直到了未初时分,这宴席才辙了,众人又是一通闲话,有些急着归家的女眷们纷纷告辞,也有那留下来的,园子里准备了戏班子唱戏,还有杂耍相朴表演,就让人领了众人过去。

因晚上还有一顿饭要准备,八娘到底不放心,给众人告了罪,同阿蓝一道,去了厨房里看看。

见厨房里也一切妥当,她这说了这么大半天的话,也着实累了,就与阿蓝一处,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这才歇了一会儿,就见自家五哥,子简哥和子景哥三人,同陆十七一道,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因也不是外人,八娘就上前打了招呼,五郎奇道:“八妹,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八娘嗔道:“什么一个人,不是有阿蓝陪着么?对了,你们几个人不在外面陪客人,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子景笑道:“总归前头有大哥二哥还有四哥还有我哥照应着呢,我们被吵的烦了,就出来转转。对了,云贤呢?”

正说着,就见李雍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嚷嚷:“哥哥,哥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扔下弟弟就跑了?”

陆十七无奈皱眉,只得道:“你不是同那些公子哥儿一处,说要出去玩的?”

五郎见阿蓝在,也怕这小子喝的有点多了,一见着阿蓝,再生出些事儿来,就拖了他,往另一条小径上去了,一边还道:“我们想着找个僻静的地儿,论论最近写的诗,你也想去?”

“得了,曾五郎你又骗我,就我那十七哥,他是块写诗的料么?”

子简和子景听了这话,看着陆十七直笑。又怕八娘看了护着自己未来的夫婿,恼了他们,就扭了头,追着五郎同李大公子身后去了。

陆十七摸了摸鼻子,凑到八娘身边,低声问道:“八妹,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家那三个堂兄,可订亲了?”

“你不会是想把四娘配给我堂兄吧?”

“有什么不行的?你三叔父虽是知州,可我伯父还是翰林学士呢,配得上吧?”

“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三叔父一家以后又不住在南丰,如果真和我堂兄订亲,以后四娘是要远嫁的,这你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又不跟娘家过一辈子,女人结婚了,主要还是老公得靠谱,你们曾家人都不错,就看你家那几个哥哥,哥也相信你堂兄弟也差不多了,再说我今儿也看了,三个都不错,尤其是子景这小子。”

八娘见他认真,就道:“子阜哥是订了亲事的,子简哥和子景哥倒应该是没有,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你最好还是问问四娘的意见,毕竟要嫁人的是她不是你。”

“那是自然。没定亲就好,我回头也探探子景的意思。”

“你探子景哥的意思有什么用?这事儿得我三叔和三婶同意才行。不如这样,回头我找个机会,拉四娘去见我祖母,顺便让我三婶也看看。”

“行,那就这样办。你回家再问问你三婶的意思。”

陆十七说完就奔着五郎几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八娘也拉了阿蓝,去寻陆四娘等人,路上见着陆家的丫鬟问了,才知道陆四娘正同武三娘还有云贤几人,在园子里看戏。

八娘同阿蓝一道赶了过去,就见几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认真的看着戏楼里正演着的戏。八娘悄悄儿拉了云贤,低声道:“贤姐姐,问你个事,我子简哥和子景哥,没订亲呢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贤奇道,“没定亲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再问你,你觉得陆四娘怎样?”

云贤就是再傻纯,也知道八娘问这话的用意了,忙嗔道:“这也是你关心的事情?你个未出嫁的小丫头,怎能谈这个?传出去多不好听?”

“哎呀,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事儿,这不是陆十七看上两个哥哥,想把四娘嫁到我们家的么?再说了,我又没同别人说,这不是只问了姐姐你嘛?”

这话云贤爱听。

那陆四娘,在一众小娘子里,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极出众,且她小小年纪,就当了陆家三房的家,自然是个能干的。而且家世也不错,且陆十七就这么个妹妹,陪嫁更是没得说了。云贤怎么想,都觉得哥哥要是娶了陆四娘这样的媳妇,她有这么个嫂嫂,是个好事儿,也就来了精神,贼贼笑道:“我觉得也不错。只是陆四娘能看上咱们哥哥?”

“看你说的这话,我们哥哥怎么了?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这样的女婿哪里去找?陆家要不下手快,说不定还抢不着呢?”

“看把你得意的,你这话要叫陆十七听到,可不乐意。”云贤笑着揪了揪她的小脸,“不过这事我们想可没用,得长辈们同意才成。”

“所以呢,一会儿我两拉着陆四姐姐去祖母那边转一下怎样?三婶这会肯定陪着祖母呢,先叫三婶瞧瞧陆四娘,然后你明天得闲了,探探三婶的意思。”

“是个好主意。”云贤拍手。

那边正哄着小十娘的六娘云晴看着两人道:“你两嘀咕什么呢?”

小十娘也跑过来拉着八娘的袖子:“八姐姐,我喝了,想喝你中午做的那个银耳羹。”

“行,”八娘趁机搀了小十的手,“你也别在这里闹了,害得姐姐们看不了戏,八姐这就带你去厨间找银耳羹喝去。”

一边说,一边朝着云贤使了使眼色,又往陆四娘那边抬了抬下巴。

云贤会意,就挪到陆四娘身边,对正专心看戏的陆四娘附耳道:“陆四姐姐,八娘说亲手给我们准备了点好甜烫,一起去喝些去?因不多,就不叫大家一起去了,就我们两先去。”

陆四娘嗑了半天瓜子,正感到嘴里干的慌,点头道:“成。”

云贤也不惊动旁人,拉着陆四娘,两人一起悄悄跟在八娘的身后,就出了戏亭里。

八娘笑道:“这半天也没见着祖母了,四姐姐,你先陪我和贤姐姐一道去看看我祖母去?等看完我祖母,那边甜品也差不多好了,一会儿刚好去喝一碗。”

陆四娘自然不反对。

三人拉着小十娘,就一道去了前面的老夫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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