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这会儿天也凉了,着了凉可怎好?”七娘白了阿蓝一眼,利索的给阿蓝换了被褥,又把八娘常用的薄锦被抱到自己的床上,催着两人上了床,这才熄了灯,自己也钻进了被褥里。
因两张床只隔了扇六开的喜鹊登枝的屏风,离的并不远,说话也能听到,八娘就问阿蓝在李家的事情。

“你进李府里多久了?今儿怎么逃了出来?”

“回小姐的话,我被我娘卖到李府,也快半个月了,因李家公子见我还算齐整,便要了去,我听他屋里的丫鬟姐姐们说了些事儿,本就心里害怕的很,谁知那李公子”

阿蓝说到这里顿住,曾家这两位小姐可都是未出阁的人,有些话却不能在她们面前说,原本李公子要了她,便是有了别样的心思的,便隐了过去,只继续道,“今儿刚好李公子说是出来赏月,便带了我出来,一咱上言语间很是我因没有顺从,路上便被打了。后来又遇着人小娘子,随从的几人便上前调戏那小娘子,我得了机会,又因我的卖身契是被屋里的大丫鬟收了的,被我无意间见着,就自己偷了出来,趁他们与那小娘子撕缠,我便偷跑了,不想还没跑几步,就被他们发现了,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的,那几人遇着了你们,我这才得了那点空,躲了起来,因心里害怕的很,看到你们,便悄悄跟在你们身后一路潜了回来。”

听了她的话,七娘很是叹息了一把。

女儿家命运原就不易,生在好人家尚好,若是遇上那黑心的父母,真真生不如死。还好自家父母不管多难,也是把她们姐妹几个视如明珠般捧在手上的。可怜阿蓝生的这么漂亮,这漂亮,倒成了罪过了。何况她才多大点的人?那他家的公子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心里越发怜悯她。

第二天一早,八娘一早身体也不如常锻炼了,跑去书房子里,因曾不疑是做过官的人,因此书房里有宋律,寻出来特意翻到有关人口买卖的,这才知道原来大宋是禁止以欺诈的手段买卖良家人的。且所有人口买卖,必须要经过牙行中介,更须得在当地府衙报备上档,这才算合法。所阿蓝所说,她娘当初卖她并未经过牙行里的经济之手,且也未去府衙里上档,如今那卖身契又在她自己手中,一早八娘看了就让她干脆烧掉了。

这样的话,就算那李府的人寻到阿蓝,也不能对她怎样。

不过,现在麻烦的倒不是这个。

李家那狗屁公子既是个混人,若是知道阿蓝藏在她家,少不得一翻麻烦,以曾家在南丰城的声名,想来李府的人也不敢明着上门找麻烦,不过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没必要给父兄们找麻烦,实在不行,悄悄的把阿蓝送到她母舅家就是了。古庄刘离城里原就很近,她这几天刚好也要去一趟,请刘家父子帮着六娘作几件陪嫁的家什,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阿蓝送过去。

刚好二哥曾子固说这两天就去牙行里寻经济雇个车夫过来,到时候乘马车过去,也不至于叫人发现。

在书房里翻了律法,放了心,这才去西跨院里给老夫人请安。

七娘六娘早已到了,正在服侍老夫人梳洗。八娘道了好,见有六娘七娘忙着,便回了正院,去了厨房里帮着吴氏准备早饭。

因几兄妹要跟着曾子晔还有老夫人去南源庄,黄伯一早已去了车行里雇好马车,六娘和七娘收拾了一应东西,用了早饭,一行便上了马车,八娘因想着去看乔老伯,再加上阿蓝还在家中,因此就留了下来。五郎见她不去,又知她要去城东寻那乔老头,不放心她一个,索性也跟着留在了家中。

等送了曾子晔和四郎,还有老夫人和六娘七娘上了马车,觉儿和簧儿并九郎是羡慕的很,他们也想去看看自家的田地。只是因那边也没个安生住的地方,携老带小的很不方便,再加了天气渐渐凉了,也怕几个孩子去了照应不到再生病,所以大哥就不同意他们跟着了。

看着三个男孩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八娘笑道:“总归那地就摆在那里,不增不减的,别人也挪不走,等入了秋,庄稼都种上了,大哥和二哥他们入京赶考后,我们再去不迟,且那时候说不定在田庄上也置了房子,还有地儿好处呢。再说了,那会儿我们家的马车也能用了,想什么时候去都成,来回也不过一天的路罢了。”

九郎三人听了这话,复才高兴起来。

五郎笑骂:“还不快去书房里温习去?”

三人这才一溜烟跑了开去。

八娘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骂:“这三个小家伙。”又转头对五郎道,“五哥哥,一会儿若是昨儿晚上的那个小货郎寻来,你陪我去趟城东乔老伯家可好?”

五郎点头道:“我留下来,还不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回去换身出门的衣衫吧,我估摸着这会儿那小货郎也该快到了。”

八娘就顾一声,又想着一早上阿蓝吃的不多,就去厨房里又端了碗白米粥并一碟子薄香饼,去了后院里。

因七娘的绣架就放在墙角处,阿蓝闲着无事,细看了一回,觉得自己的手艺并不比这绣活儿差,且也不好在人家白吃住了,就搬了绣架到窗前,就着光动手绣了起来。

八娘进屋时,就看到她背对着门口,专心致志飞针走线的背影。轻轻走了过去,把粥饼放到案几上,笑道:“阿蓝,过来再吃些东西。”

阿蓝听到声音,住了手,带着些歉意道:“小姐,我我做着无事,又见这绣活是能做的,从前在这里时,也每天做些绣活帮着补贴家用,忍不住就动了手。”

“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声曾姐姐就好,”八娘上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又伸了头去看她正绣着的那叶花瓣,针脚密实,着色也极具匠心,不由夸赞道,“你这手艺不错,可比我七姐原先绣的还强些,我是不会这个,回头你也教教我。”

以前还街坊邻里的,自可叫人一声姐姐,如今寄人篱下,岂好再叫姐姐?阿蓝只把自己当成了曾家临时的下人,也便不说,只笑了笑:“我娘活着的时候,一手绣活在南丰城也是有名的,多少人家求了她给绣大件儿,我不过是学得些皮毛罢了,小姐若是喜欢,回头有什么需要的,我帮着绣就是了。哪里敢说教小姐。”

八娘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纠缠称呼的问题,只拉她起了身:“我见你晨间没吃多少,怕你饿了,端了些粥和饼过来,挺吃的,你先吃着。我去换了身衣裙,一会儿要出趟门,回头你吃完了,我出去时顺便把碗筷送到灶间。”

“我不饿。”阿蓝摇头,她这会儿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不饿也得吃,”八娘嗔了她一眼,劝道,“阿蓝,你是个好丫头,姐姐最看重的,就是你坚强不自弃的性格,再说你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有我们帮你呢,这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只管放宽了心在我家住着就是了。过几日我和哥哥刚好要去古庄刘,到时候送你去你舅舅家,不会让你一个人就这么过去的。我们也不放心。”

阿蓝从出生到现在,也只小时候随她去世的亲娘去过一趟舅家,虽说古庄刘离城不过十里地,可心里也很忐忑,听八娘说要送她过去,大觉安心,一时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双眼里就溢了泪,抬了袖了拭了,破涕而笑:“好,我这就去吃饭。对了,有要洗的衣服么?回头我去洗。”

八娘笑着摇头:“你要闲着无事,只管帮着我七姐姐做这绣活就成了。我床头也有几本闲书,你若无事,看书也成。”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阿晓不好意思道:“我不认识字。”

八娘忙安慰:“这也没什么,得空我教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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