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身姿奇伟,青铜面具下,眸子璀璨生光,他挥手让身后日月卫大戟士们止步,自己静悄悄地来到祭坛。
太上皇坐在地上,耷拉着眉毛,沟通正反门户上惨白的光折射下来,落在他身上,森森然若扇形,照出颓废的面容,眼角掩不住的皱纹。

老人身子轻抖,寂静无声。

默哀大于心死。

“难道一面也见不到?”

好一会,李隆基哆嗦着嘴唇,语气凝噎,自有一种痛入骨髓的撕心裂肺,他和唐肃宗一样,同样有龙气感应,知道两道士心怀叵测,自己一番心血和期望成空。

大统领看在眼中,原本准备的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当年再创盛世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雄主早已不在,现在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个相思入骨风烛残年的老人。

即使新皇不动手,太上皇对朝廷和宫中不会有任何野心。

场中安静。

只有山风,冷翳,一个老人。

其他人,若泥胎塑像,一动不动。

突然间,蓦地门户上正反二气流转,左右一绕,黑白分明,似画卷展开,明月在手,佳人戴步摇,垂金铛,翩翩而来,轻嗅梨花,人间少有。

正如当初,第一次相逢。

李隆基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声音变得颤抖起来,道,“爱妃,真,真,真的是你吗?”

门内,松烟到庐前,岸前冻柳入水,垂空钓光。

飒飒的风,吹拂裙角。

佳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转过身,眸光似水,复杂难明。

“爱妃,”

李隆基看清楚了,也激动了,他从地上起身,向往门户中去,伸出手。

下一刻,画面破碎,画中的杨玉环身子周匝晕开层层的水纹涟漪,然后轻轻一荡,不见了踪影。

来得不可思议,去的无声无息。

整个景象,如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爱妃,爱妃,爱妃,”

李隆基却知道这不是梦,他大声呼唤,向门户冲去,要进入其中。

哐当,

一声轻响,门户由实化虚,时间已到,冥土规则涌过来,会填平所有,在最后时刻,李元丰踏足出来,绛红甲胄,鲜艳如火。

他出来之后,看向李隆基,道,“杨玉真受冥土约束,不可能出现在阳世,刚才见一面,也是因为正反对冲的巧妙。”

顿了顿,李元丰目光幽幽,道,“天人相别,锵然一面,也只能如此了。”

太上皇李隆基置若罔闻,他伸着手,抓向空处,口中念叨。

李元丰见此,摇摇头,往外走,自己这一手,算是彻底抚平当年读长恨歌的记忆,以后自己前世会越来越模糊,而在西游世界中鬼车或者九头虫的身份会越来越清晰。

“是你。”

高力士见到李元丰,想到他自太上皇两名贴身侍卫的刀光中从从容容入了门户,现在又轻轻松松出来,面色一变。

“李煜,”

大统领青铜面具下的双眸亮起来,焕然一新,恍若古潭中的星斗,咄咄逼人,他不是高力士,能够看出眼前青年人身上爆炸般力量。

力量并不内敛,也不精致,而是堂堂正正,浩瀚如山。

这样的力量,让他都觉得心惊。

“大统领,”

李元丰身姿挺拔如松,双眉轩起,看向眼前这位久闻大名却第一次见到的大唐武道中的第一人,道,“两个道人已葬身冥土,不会再出来了。”

“你做的?”

大统领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目中光芒更盛,他没有想到,兴风作浪的葛牛鼻子最后会落这样一个下场。

“主要是龙气反噬。”

李元丰笑了笑,神态从容,道,“不得不说,大唐龙气还是很刚烈的,两人屠龙不成,反受其害。至于我,只是敲了敲边鼓而已。”

“嗯。”

大统领衣袖摇摆,参差有光,对于李元丰的话,他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作为老对手,他可知道葛道人心机深沉,多谋善断,既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不会没有周全之计,一个龙气反噬应在预料之中,除非是有大变数发生。

而改变结局的大变数,只能是眼前看似是李煜,实则半点不像李煜的人物。

对方到底又想要干什么?

“来到这个疑似长恨歌的世界,算得上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李元丰不管戴青铜面具的大统领如何想,自顾自说话,道,“正好给你们留一点东西,算是这段日子我借用此身给你们的补偿。”

话语落下,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然后神意一落,自然成文,字字金铁,讲述炼体之道,化龙之法,和武道大有不同。

“长恨歌世界?”

大统领拢在袖中的手竖起,眉宇间是疑惑。

李元丰目光扫过祭坛,见云过峰头,石吐秋声,料峭有晚意,暗自神伤,希望再见杨玉环一面的李隆基,忠心耿耿,守卫在李隆基身前的高力士,眸光照人,一言不发沉默的大统领,看向自己黛眉蹙起却又英姿飒爽的李嫣,等等等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不同的神情,一个个不同的故事,组合成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

很短暂,有惊无险。

不过,终究结束了。

“以后不再见。”

李元丰收回目光,对众人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念头一动,沟通环佩,刹那间,层层叠叠的云水垂下来,化为门户之相,在其后,有不可思议的世界,近在咫尺。

门户只有一线,束起光彩,铭文坠地,钟鼓齐鸣。

再然后,李元丰的身体在光晕中若雪融化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妖身神意,两首高昂,其他鼓包膨胀,翎羽抖动,哗哗作响。

神意投入门后世界,环佩陡然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明,没了踪影。

而在同时,没有人看到,长恨歌世界之力微微一动,紧跟环佩,在其中,留下一缕莫名之气。

“真是怪事。”

郡主李嫣曳裙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祭台正常,可刚才的李煜,光芒,庞大的影子,漫天的仙乐,绝不是幻想。

大统领低下头,捡起地上的玉简,展开一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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