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前,蒲素把步枪递给了老任。熟练地在两人身上搜出了一枚手榴弹和一块大洋。
手榴弹是光荣弹。而那块大洋他知道是可以掰开的,里面藏着致命毒药。

另外在女人的包袱里还发现了一支勃朗宁手枪,老许裤腰里也别着一支德国撸子。在路边他把两人仔细搜查了一遍,包括头发和耳后。哪怕还有个女同志,蒲素也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他才冲着两个白俄点点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拿出牛皮绳开始捆缚,手法及其熟练。

捆扎结实后,白俄拿出两个面粉袋套在他们头上。在蒲素授意下把他们搬到了卡车上,连带着那副沉重的扁担和硕大的包袱。

蒲素和那名叫高佳的白俄在卡车里押车。老任带着其他队员上了车后驾驶着车辆朝着租界方向开去。

今天恰好老任安排往小院运送物资,这辆卡车正好派上了用处。

蒲素打算以后起码要多弄几辆卡车停放在阿廖沙大宅,改装一下可以派上很多用处。

之前从小院回到自己屋内,他一直心神不定。

好不容易等来了顾楫,听到的消息却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

从码头出来的那名男子,是顾楫早年在南京加入的力行社中的一名成员。只是顾楫自己在加入力行社后不久就被派到上海租界潜伏。

这人今早突然出现在码头,摇身一变成为接受边区派遣来上海掩护蒲素的同志,他自然会产生怀疑。

只是当时码头光线和视线条件都很差,并不排除误认可能。所以心里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顾楫却还是没有和蒲素明说。

毕竟这个消息实在过于敏感,连他自己都不大敢相信。

随后通过包打听反馈的消息,他藏在车里赶到他们临时落脚的面馆门口近距离观察了很久。

最终他可以确认,那个挑着担子的憨厚男人就是和他同批的力行社早期成员——褚明义。

而且他可以断定,褚明义这名国民党员根本不会倒戈投共。

他不是一般的国民党员。在清党运动时就是国民政府的马前卒,充当着急先锋角色,手里有着共产党员的累累血债。

正因如此,这个家伙即便没有黄埔经历、也加入了几乎全部由黄埔毕业生组成的力行社。

事关重大。无论事实如何,这个情况他都要告诉蒲素。所以第一时间他又赶到蒲素住所和他通报了这个消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这位学弟在听到这个情况以后似乎并不是那么惊讶。

其实蒲素心里虽然早已有了准备,听了顾楫的消息之后内心还是翻腾不止。虽然在第一时间他就信任了顾楫,只不过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事情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目前看来唯一的甄别办法就是通过联络人“灯塔”,向上级询问派遣过来同志的履历。

如果履历里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和组织汇报过他曾经是国民党员,还加入过力行社,那么毫无疑问就非常可疑了。

麻烦的是就算组织回复确认他交代过以往的经历,也不能说明他值得信任。顾楫说他手上有其他同志的血债,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当初加入组织的时候肯定做了隐瞒。

更为棘手的是,联络人是不是可靠?上级组织里内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些环节都容不得蒲素忽略。

风云诡谲的时局之下,长期以来各方势力都在互相渗透。

向对方派遣卧底和特务这种手段,并不是只有哪一方才能想的到。

长期以来几方势力一定程度上都存在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

这种复杂情况在契卡并没有教授过他如何应对。那边早就完成了整合,更多的职责是内部清洗,远远没有国内这么复杂。

蒲素这时只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教条主义。

不能一味指望上级来解决问题,今天来的这两人无论是敌是友,时间上他都拖不起。

假如他们是友。既然已经冲破封锁赶到了上海,对他们置之不理不去接应的话,仅仅他们携带的电台和密码本就很重要。一旦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出事,无疑是致命的。

如果是敌。拖的时间越长他们越有理由去联络备用地点和联络人。那样一来,整个上海地下组织体系都有可能遭受覆巢之灾。

这两种情况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再有完美的解决方案。无论如何,解决眼前问题的重点是首先保护组织体系安全,然后才是自己以及身边的战友们。

经过一番考虑,他宁愿自己承担事后可能来自组织的追究,也不会去冒什么风险和对方进行试探接触。

此时此刻任何冒险行为都是不负责任的。

既然主意已定,他马上就和顾楫通了气。在他那里把所了解的褚明义过往资料都记在心里。然后去了一趟后院,把正在组织卸货的阿廖沙和老任叫了过来。

前往租界的路上,那个假称老许的褚明义,似乎有醒转的迹象,蒲素又给他鼻子里滴了几滴“海乐神”。

这种迷药比普遍使用的乙醚麻醉效果强了上百倍,医药学里广泛把它称做“三唑仑”。

先前把大家召集过来说了他的计划。阿廖沙随后就来大宅进行布置,收拾出两间隔离审讯室。而老任则带着卸货之后的卡车和两个白俄代替蒲素来接头。

蒲素自己在快要到达的地点带着几名狙击手悄悄下了车,拿着一支莫辛纳甘步枪潜伏在芦苇里对老任他们进行火力掩护。

老任的轿车在前开路,但凡遇到哨卡他就亮出通行证。最后两辆车顺利开到了阿廖沙大宅。

院子里阿廖沙牵着猎犬早就等候多时了。车子刚刚停稳,他就招呼几个白俄跳上车厢往下搬东西。蒲素在一边让他们务必轻拿轻放,他们带来的电台肯定就藏在这堆行李中。

那个女人还是没醒,这边做饭和打扫的四个女人早就被阿廖沙叫到院子里。此时抬着她去关押的地方。

到了审讯室,她们几个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换衣服。按照蒲素的吩咐,任何原先的一样东西都不能带到审讯室里。

车里东西卸下后,几个白俄低头看看躺着的褚明义,又抬头看着蒲素,意思是询问对这家伙怎么办。

蒲素朝他们点点头,于是两个壮汉蹲下去就抽耳光,隔着面粉袋子只几下子血就沁出来了。

不管这个褚明义是不是真的投诚还是个奸细。既然过去手里有同志的血债,蒲素就不觉得这顿耳光冤枉了他。

等到从面罩里听到褚明义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时,那个叫高佳的白俄一脚把他从车厢里踹到地上。

还好这边都是草坪,虽然初春草叶还没长出来,也不至于把他摔个半死。

只是一番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这也是蒲素给他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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