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两人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只是桌上换了西菜。
“过几天到了那边就吃不到了”顾楫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道。

“那边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江上满是运送从沦陷区迁居过来的工厂设备和移民驳船,现在山城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你恐怕不相信,重庆现在反而一片火热。国难当头,反而促使民众爱国情绪空前高涨,天天都有上万人的集会呼吁抗日救国。”

蒲素点了一支烟,和学长介绍着他在那边了解到的情况。

“嗯,那边情况我也知道一些。陈功书和我透露了,军统这次派我回去还是干老本行,防渗透抓日本特务。空袭现在越来越猖狂,地面一定有人给日本传递情报。”

“没错,空袭很头疼。国军的防空阵地应该暴露了。一个中队的轰炸机过来扔了炸弹大摇大摆全员返航,我在那边时曾经怀疑是不是防空火炮射距泄露了。”

虽然国共政治立场不同。在外敌入侵大是大非面前,顾楫和蒲素无疑都是坚定的爱国者,此时都摒弃了政治意识形态。

蒲素建议顾楫到达重庆后从监听电台这方面入手。潜伏的日伪特务只有发报这一个途径才能把当日气象这种即时信息传递出去

“你现在过去轻松了不少,起码不用挖防空洞。”

“哈哈,之前那边全民防空,连常凯申也拿着铁锨拍了几张照片上了报纸呢。”

顾楫听了也是笑。只是又皱着眉头说自己不惯吃辣,到了那边肚皮要受罪了。

蒲素知道这位学长出身不俗,没受过什么罪。他父亲是国民政府中央大员,主持委员会。早年就追随孙文先生,标准的革命党人(详见孤岛风云)。

也正因为此,当他听说顾楫投身我党并且已经在上海潜伏了几年以后非常惊讶。

一定程度上说这是背叛家庭和阶级的行为,并不是轻易可以做出的决定。

“内地同胞过去开的馆子什么菜式都有。重庆现在连西餐馆也开了不少,法式和俄式都有,只要你不缺钞票。”

“望龙门那里开了一家沙利文,据说英式西餐和法式面包很有名,只是小弟囊中羞涩只能在外面看看”

听蒲素这么讲,顾楫接过话说:“沙利文?公共租界也有一家。名气到是不小,没想到都开到那边去了。”

“行前我干脆就在那里做东和大家告别。到了重庆再去你说的那个沙利文试试,味道到底怎么样,来信告诉你。”

“好啊,那我可就沾光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才结账回到白曼彤的诊所。

到了后面仓库,蒲素手里还拿着之前买的那张报纸。坐到桌前他递给顾楫指了指号外让他看看。

顾楫接到手里一看,题头一则黑框报道。上面印着:

“肖刚轩(1903-1940),籍贯,广东新会。“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参事,于今晨在沪上公共租界愚园路寓所遭遇汽车爆炸身故。国民政府立即照会公共租界工部局,提出最愤慨之抗议!并责令务必于规定期限内捉拿凶手”

(这里的“南京国民政府”是汪伪伪政府所以打了引号)

看完之后顾楫疑惑地看了眼蒲素,蒲素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肖刚轩不是一般的参事。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三姓家奴。

他的历史太过复杂,既然死都死了便略过不谈。总之此前他的身份先是中共特工人员,转而成为国民党“中统”特务,直到今早被炸死时的身份是“汪伪”特工。

上级让他动手,除了肖刚轩第一次叛变加入国民党中统后使我地下组织遭受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投靠日本人以后更是疯狂抓捕南京方面潜伏的特工组织,上海中统情报站几乎被他破坏殆尽。

在全民抗日的大背景下,汉奸人人得以诛之。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肖刚轩这个贼子于大革命即将失败之际,即1927年4月,奉党组织之命远赴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

学成回国后,以“博闻通讯社”外文记者身份在上海从事地下活动,主要是收集情报,现在在76号也担负着翻译工作。

昨天电话里联络人和他通报了这个人物。

上级判断此人极有可能在莫斯科见过蒲素,如果他在76号机关,对蒲素无疑是个致命的威胁。

昨晚和顾楫他们散会之后,蒲素就返回住宅拿了炸药潜入车库布置了一颗汽车炸弹。

各自肩负任务,具体内情顾楫并不知晓。

只是他也明白如果不是有着十分必要,这个谨慎的学弟不会刚到上海就出手杀人,而且还是用爆炸这种极具威慑的方式。

顾楫只是委婉的提醒他,有些事以后尽量不要自己动手。

趁着要等的人还没来,顾楫和蒲素说了一些往事。再不说过几天恐怕也没时间了。

阿廖沙和那个已经牺牲的莫洛科夫其实都算是他的俘虏。

(详情请见孤岛风云,只看公共章节就行。)

接着顾楫把当年的情况和蒲素大概说了一下。主要目的是让蒲素对阿廖沙和他手下的白俄武装有个更深的了解,以后可以知道怎么使用。

那些当年的沙俄士兵,现在起码都有四十多岁。而出生在上海的二代也都成年了。因为颠沛流离的经历,这些俄罗斯人极具武装意识,而且骁勇善战。

以顾楫的评估,法租界内的这些白俄战力相当惊人。只不过他们复国无望,现在也渐渐断了心思,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而顾楫就给他们创造了这样的条件。

顾楫当初要从租界驱赶这些白俄理由就太多了。哪怕现在的老任,歪歪嘴随便找个理由分分钟公董局派出武装把街面一封圈起来之后就驱离了。

这些老兵都是散乱流落到上海,分成了很多批次,到达以后都被收缴武装。而最早到达的一个白俄流氓早早就在租界发展了一批白俄打手组成了黑帮,内外通吃。

所以在顾楫来法租界之前这些白俄不光被法国当局嫌弃还受到同胞欺压,日子相当不好过。

莫洛科夫和阿廖沙在俄国时就是亲密战友,还同属于一个复国组织。

他两和顾楫属于不打不相识。

在剿灭了原来的黑帮头目后,凭借着莫洛科夫原本在白俄群体里的威望以及阿廖沙强悍的军事基础,很快他们就在顾楫的授意下组织了起来。

顾楫的原意是不希望他们自相残杀,而且散乱的白俄对租界治安影响也很坏。他自己就曾经遭到白俄杀手的刺杀,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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