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板研过石英的身份之后,这人回禀的第一句话就让宜儿惊得直接从椅凳上站了起来。
“世子爷无恙,外面所谓他中毒伤重的传言只是世子爷为了迷惑敌人故意让人传出来的”

“你说什么?”宜儿眼中尽是错愕惊喜。

石英道:“世子爷只是没有想到世子妃会亲自赶来苗西,在得了这个消息以后,是心急如焚,这才遣了属下连夜越过了摩哥在珣然城布下的封锁线,让属下前来接应世子妃。属下不知世子妃是从哪条路赶来苗西,唯恐在路上跟世子妃错过了,所以已经在樓峪关等了四天四夜了。”

宜儿在听了石英的这番话后自是大喜过望,不过紧接着也皱了眉头,道:“你说率领龟苗大军围困珣然城的是龟苗可汗摩哥?”

石英点头,道:“世子爷在黑鸦渡一进一出威震苗西,导致龟苗国中一闻世子爷大名,皆是噤若寒蝉,所以摩哥亲自率了大军围攻珣然城,想要破城擒人,以震军心。”

这到也正常,姜宥屡破龟苗,若非流昆反水,截断了黑水河,致使姜宥前后受敌,从而兵败浪苍山的话,只怕如今龟苗大军已经全线溃败,甚至就连王都玄武城,如今都已插上了大辉的王旗了。所以在龟苗境内乃至军中,对姜宥之名,都是闻之色变。龟苗可汗摩哥要振奋军心,消除大军对姜宥的怯惧,最好也最为有效的方法当然是真正的大败姜宥,斩杀甚至是活捉之。

这般一来,摩哥持久围攻珣然城,于军心精神上的好处是大大的大于在战略意义上的益处的。

石英继续道:“世子爷说,苗西战事尚不明朗,形势还尚为严峻,世子妃万不可轻涉险地,还是早些回京城去候着世子爷的捷报的好。”

宜儿看了石英一眼,道:“爷当真是对你如此说的?”

石英叹了口气,垂了头,道:“世子爷知道世子妃既来了苗西,是断然没有回京的可能,所以给了属下一个死命令,便是以这樓峪关为线,让属下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世子妃出关西行,否则,属下办事不力,按军法处,这颗项上人头,便”

宜儿忽地笑道:“你觉得你能完成爷的命令,阻止我出关么?”

石英顿首道:“军令如山,属下叩请世子妃体恤。”

宜儿道:“我体恤你,谁又来体恤我呢?起来吧,在我面前,也别装了,你老实告诉我,爷让你在此等我,是不是备了个上中下三策?”

石英一愣,只得抬了头,苦笑着看向宜儿,道:“世子妃与世子爷心意相通,伉俪情深,端不是外人所能猜忖的。”

宜儿道:“那所谓上策便是让我回京候着消息?退而次之的就是让我守在樓峪关内等候?”

石英道:“不过属下临行前世子爷也说过,这所谓上中两策,世子妃多半是不会赞同的,所以”

“所以说,实际上你是他给我的向导?”

石英叩首施礼道:“能为世子妃效犬马之劳,属下荣幸之至。”

宜儿喜道:“我正寻思着要去这樓峪关寻一位对关外地形熟悉的当地人作向导呢,你来了到省了我这番麻烦。快起来吧,先去休息一下,天亮之后便随我出关。”

石英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鼓了勇气道:“回世子妃,如今苗西战火虽暂时还没有延及樓峪关,但是关内关在却已经布下了龟苗和流昆的探子,属下觉得,要想掩人耳目,我们还是逞夜出关的好。”

“逞夜出关?”

石英点头道:“樓峪关,从来没有夜里开关的先例,所以敌方的探子在夜间的注意力并不集中,我们若是逞夜叩开关口,往西北急行五十里,进入子午谷歇息,便有极大的几率避开敌方的耳目。”

宜儿道:“可是樓峪关既没有夜里开关的先例,我们”

石英道:“世子妃放心,樓峪关的守将秦耀曾是世子爷的部将,属下在来的时候带了世子爷的虎牌,加之那秦耀也认得属下,要逞夜叩开关口,并不是难事。”

宜儿想了想,看向了一旁的封琅和门板。

封琅就拿了一张地图出来,在桌上摊开,找到了樓峪关西北方向的子午谷,向石英道:“石大人,到了子午谷之后,你可有好的路线赶去珣然城?”

石英坦然上前,指着地图,道:“若我们走近道,势必要途径踏沙城,这里如今有魔迩炽多镇守,要想顺利通过,几若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以为,我们可东出子午谷,沿昆山迂回,再走迷肓道,顺渭水而下。这般虽要多走上三五日,但可绕开踏沙城,而且一路尽是山野,利于隐匿行踪,相较起来,却是最为稳妥的路线。”

封琅和门板看了一会,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般一来,初步的计划便定了下来。

最后出发的时候,除开溅泪惊心,封琅门板安和,董擎和石英七人之外,只从众人之中选出了五名身手最好的高手随行,其余的,都被留在了客栈之中。当然,值得一提的是,刘根子也在随行之列,这到不是说他的身手已是众人之中最好的那个等级,只是他年纪小,与人交涉,容易使人放开戒备,所以封琅特地点了他随行的。

石英去叫开关口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宜儿的身份,毕竟宜儿的身份敏感,真若被传了出去,势必会引得整个苗西震动的。

出了关,宜儿和惊心同乘一骑,踏着夜色,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子午谷,众人在谷中休整了一下,卯时过后,山野中依稀有些亮光了后,才继续上路,沿着昆山迂回而下。

这般山林行进,马背上颠簸,自又不是乘坐马车所能比较的,众人担心宜儿的身体,有意放慢了脚程,宜儿在得知姜宥无恙之后,心中笃定,到也没有起初的慌急,是以并不催促,山中行了五日,这才下了昆山,又走了三日,出了迷肓道,终于到了渭水。

这几日虽说没有急于赶路,可是山路难行,特别是昆山之上,有的地方已经积了雪,并不好走,一路走来,也是够呛。不过宜儿这边,纵然辛苦,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她一个娇娇小姐,从头到尾没喊一声苦,门板董擎是早就见识过,可封琅石英等人,却是甚为讶异,再看向宜儿的目光,就又多了一份敬重。

当然这几日在路上也有好几次遇上了龟苗人的散股部队,零零散散的。只是宜儿这边,尽是林中匿行的好手,都被他们轻轻松松的避开了去,并没直接对上,起了厮杀。相较起来,生活在当地的猎户牧民,却是极少看见,反而是成堆的尸体白骨,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到是随处可见。宜儿紧皱着眉头,战争由来残酷血腥,她本是早有预见,可是如此多的平民百姓惨遭屠戮杀害,却仍给她了极大的震撼。

她上一次见过如此多的尸体,还是当年在宛县,和襄王爷,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杨铣一起,赶往垌峡口的路上。只是当时是天灾,而今这苗西,是人祸罢了。

一路过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厮杀,却是在抵达渭水之后。

当天下午,众人沿着渭水而下,从山脊上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村子,因刚刚午后不久,村子里冒出了阵阵炊烟。

众人这一路行来,也经过了好多的村寨,可是那些村落里,早就人去屋空,破烂不堪,残垣断壁,处处都透着战争那可怕的破坏性,别说炊烟袅袅,便是一个能喘气的鸡狗家畜,也是一无所见,是以看到前面那村子的时候,众人皆是微微诧异。

很快,石英就去打探了一番回来,那村子里却原来是一股龟苗军队,约莫着有三四十人。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整个渭水沿岸如今都是在龟苗的控制之下,龟苗军队进入这般无人的村落休整,本就再正常不过了。只是石英在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消息,便是那村子中还有十来个平民妇孺,想来该是那股龟苗军队从附近的村子里抓过来,用以凌辱劳军的。

碰上了龟苗军队,最为稳妥的处置方式自然是饶过那村子,避开了继续前行就是,可也正是石英带回的这个消息,让宜儿迟疑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封琅,封琅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便道:“郡主放心,我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就三十几个西蛮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宜儿点了点头,道:“封大哥,我是在想,这村子里既有龟苗人,想来附近还有这般的龟苗散股人马,若是惊了他们,事情便扎手了,所以,封大哥,若你们偷偷的潜入,能不能不见动静,或者用极少的动静就拿下这个村子?”

封琅一怔,到没想到宜儿竟想得如此周全,想了想,道:“我们这些人,正面冲锋陷阵或许不在行,可是潜行搏杀却都是好手,这村子里人数太多,若想一点动静都不闹出来有些难度,但也不致弄得惊天动地,连十数里外都能察觉得到。”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