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药中有安眠的成分,喝了药的杜昱没过一会儿就在宜儿的怀里睡了过去,宜儿见他睡得香甜,眼角尤自留了一滴泪珠,心中不觉心疼,轻轻为他拭了,这才将他放上榻,由着徐嬷嬷为他盖好了被褥。
院子当中,一番审讯下来,却让李氏是怒火中烧。你说这若只是下人奴仆大意出的一次意外到还罢了,可小杜昱是在涟漪院外,芙蓉湖畔玩他常玩的小秋千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的,那小秋千是李氏吩咐了人专门为杜昱建的,上面有保护的绳索专门固定身躯,是不会让杜昱一个拿抓不稳摔了人的,可今日却是秋千的半边长绳从上断了,整个秋千随着小杜昱垮塌下来,这才磕破了杜昱的头。

这秋千既是专为杜昱建的,两边的长绳自是选的质量上乘,结实耐磨的麻绳,哪会这般容易就断了?卞嬷嬷看过那断头的地方,李氏问下来的时候,她才战战兢兢的说了那断头处甚是平整,却是有人故意先以利刃切割,却并不割断,只留了一小丝相连,这样小杜昱坐上秋千的时候,因为体轻,初始并不会断,但荡不了几下,便自然断了。

这便是处心积虑的算计阴谋了,李氏是勃然大怒,就连宜儿也是忿怒难平,李氏当即唤了徐嬷嬷,让她全力彻查此事,定要查过水落石出才成。

涟漪院出了这等子事没用多久便传得整个侯府沸沸扬扬,紫瑞院老夫人那里也是大动肝火,当即就传了话下来,说那芙蓉湖畔虽紧临涟漪院,但毕竟已是出了院子,除了涟漪院的下人仆随之外,府里别处院子当差的下人都有机会去动这个手脚,遂过了话给主持中溃的四夫人魏氏,让她好好规整规整府里的风向,务必要查清楚这件事,给长房一个交代。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杜子悟下午是一早便向户部衙门里告了假,回了府。李氏是每每想起若是当时杜昱再荡高了那么一点的话,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尤是过了许久,她这心中仍旧有些心有余悸。杜子悟回来了,她这边便是寻到了主心骨,人瘫在了软榻上,是动也不想再动一下了。

杜子悟心疼,好言劝慰了一番,这才出了屋,唤了徐嬷嬷和一干仆随,开始亲自审查此事。

宜儿见李氏有些精神不济,扶她上床去歇息,李氏便拽了宜儿的手,迷迷糊糊的说了一些闲话,都是在回忆她小时候和杜昱小时候的一些琐事,这般没过多久,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宜儿心中大疼,早些年李氏丢了女儿,十年来心心念念的便是寻她,后来宜儿回来了,李氏又得了一个儿子,心愿算是圆满了,可她整个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宜儿和杜昱的身上,今日杜昱出了这等事,宜儿知她是在后怕自责,没能照顾好他,其实何止是李氏,就连宜儿现在也有些心绪不安,激愤难平。

宜儿见李氏睡得熟了,为她搭好了薄被,轻轻退了出来,又担心她随时会醒,嘱咐了知画用心候着,这才出了正屋。

院子里杜子悟亲自坐镇,涟漪院的所有仆随下人,皆被依次传了进来,一个个的审讯,杜昱近身侍候的两个小丫头菊香和响儿因为侍候得不用心,累了杜昱摔破了头,早已被杜子悟赏了板子,正惨白着脸的跪在一旁,虽然是抽抽噎噎,却都没敢发出声响。

杜子悟见宜儿出来了,对宜儿招了招手,待宜儿近前了才道:“你已订了亲了,待日后嫁过去早晚也是一家主母,要理着一家的中溃,管着一府的奴仆。父亲知道你聪慧,当年在北开便帮着你母亲理过家事,可那宁国公府是簪缨世家,别说是北开城的知府后院了,就是这整个青湘侯府,也是没法和其相比的,所以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今日你便留在这里,看看父亲是如何处理这起子家事的。”

宜儿福身应了,绿芙就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宜儿在杜子悟身旁坐了,静静的瞧着杜子悟审讯一干奴仆下人。

这秋千的事本就蹊跷,满院子的人谁也没有时时注意到这里,杜子悟一番审讯下来,自是也没有什么结果,到是丫鬟镜儿说昨日傍晚,曾看到了一个面生的丫头有些鬼祟的从涟漪院前走过。

这便是这番审讯之下,唯一还有些用处的信息了,不过也是有限得很,算不得什么真正的线索。

不过宜儿到是在想,这涟漪院的仆随下人,管事得力的都是当初跟着李氏从北开城过来的,其余新进的家生子也好,从人牙子手里新买的也罢,都是经过徐嬷嬷仔细观察筛选出来的,忠心上虽不能说全都是百分百的忠心,可是若说真有人敢像这般歹毒心思,生了歹意蓄意谋害小主子的,宜儿觉得可能性也是很低的,到不是说这种事就肯定没有,只是宜儿认为相较之下,是外人做下这事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经过这一番折腾,菊香和响儿早已神情萎靡,杜子悟念着她们年幼,一人只打了十个板子,可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不说,她们在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了,特别是响儿,已跪得不是很安稳,人有些摇摇欲坠的势头了。

宜儿见杜子悟并没有要她们起来的意思,低声唤了绿芙过来,让她倒了两碗热水给这两个小丫头送去。

杜子悟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宜儿道:“你母亲说得没错,你啊,是聪慧伶俐,就是这心啊,太软了。那宁国公府上下仆随,呼啦啦的几百人,你这么个良善慈软的性子,将来可如何是好?”

宜儿道:“女儿也知道是该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的,这两个丫鬟侍候弟弟出了纰漏,自是该罚,只是她们毕竟年幼,遇上这样的事本身已经吓得惨了,女儿也是看她们确实是经不住了,不过给了她们一碗水喝罢了,父亲再要罚她们,女儿却是不敢置喙的。”

杜子悟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敢情聪明伶俐都用在这上面了,罢了罢了。”转向菊香和响儿道,“既然小姐为你们说了情,你们就先起来,下去歇着吧,好好反思一下,小少爷那,你们就暂时不用过去侍候了。”

菊香和响儿一怔,听得杜子悟不让她们再杜昱身边侍候了,二人脸上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匍匐在地,欲要再度求情。

宜儿不免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两个丫头实在是年纪小了点,根本理不清轻重缓急,如今杜子悟正在气头上,这般上赶着去巴巴的求情,哪里能得到什么好的?遂赶在二人开口求情之前,抢先道:“父亲已饶过你们了,还不快谢了这份恩典,退下去再说。绿芙,这两丫头受了罚,身子怕有些不方便,你找两个丫头过来扶她们一把吧。”

绿芙应声上前,两丫头还要开口出声,绿芙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二人这才住了口,在绿芙的眼色示意下忙着跟杜子悟和宜儿行了礼,谢了恩,这才随着绿芙退了下去。

这些个小动作哪里能逃过杜子悟的眼睛,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这边该审的也审了,该罚的也罚了。你也吓着了吧,可是乏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涟漪院这边是没有审出什么来,只是令人极为意外的是,四夫人魏氏那边却很快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拿住了那割断秋千长绳欲要加害小杜昱的罪魁祸首。

这事就让人极为意外了,老夫人虽传话让四夫人调查这事,可以四房和长房的关系,说句不好听的,在长房眼中,只怕四房本身都难以洗脱嫌疑,更莫谈让四房帮着彻查此事了,可蹊跷的是,四房竟然会这么快便声称拿住了元凶。

当然更让人意外的还在后面,四房拿住的元凶,居然会是二房的赵姨娘!越加令人不解的是,那赵姨娘竟对此事供认不讳,承认了是她昨日傍晚让她手下的丫鬟玉琴前去割了秋千的长绳。

那丫鬟玉琴自也被拿了起来,镜儿去认了人,确定了玉琴便是昨日她看见的那个从涟漪院前匆匆而过的那位面生的丫鬟。

至此这事似乎便是调查清楚了,只是那赵姨娘为何要处心积虑的来加害小杜昱,赵姨娘却是闭口不言,或是被用了刑,随口编出一个嫉妒的借口出来敷衍。

这事最终竟牵扯上了赵姨娘,宜儿心头不解的同时,也隐隐有些为难。她自回了京城,这赵姨娘到是见过几面,可却是连话也没怎么正式说过的,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可这赵姨娘却是二小姐杜向瑜的亲生母亲!在这侯府之中,除开三房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妹妹之外,唯一和宜儿算是有些情谊的便是这位二姐杜向瑜了,而且当日那春芸的事,还得多亏了杜向瑜的提前示警,要不然,当初长明灯的事,宜儿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能化险为夷了。

这事扯上了赵姨娘,也就等于是牵上了杜向瑜,而杜向瑜的身份摆在这里,在这偌大的侯府里怕也没多少话语权,只怕到最后,杜向瑜最终还是会求到她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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