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季正走了。
鲍代真却坐不住了。

当即便派人把英格兰驻华大使徐杰森,还有弥国驻华大使詹森都请到了租界工部局大楼。

所以说,所谓的城市自治就是个笑话。

一旦遇到重大事件,鲍代真这个公共租界的土皇帝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召集工部局的董事来进行集体商议,而是第一时间请来弥国以及英国的驻华大使开小会。

鲍代真本质上其实就是个殖民总督。

“日本矮子这次看样子是要来真的,并不是恫吓。”

“如果我们再不放空储气罐的煤气,等三天之后日军开始对四行仓库展开大规模的炮击,那就全完蛋了。”

鲍代真问道:“所以两位的意见呢?”

“公共租界绝对不能白白蒙受损失。”首先表态的是弥国驻华大使纳尔逊·詹森。

詹森是個铁杆日黑,曾经多次向华盛顿提出建议,要求重新审定对日政策,尤其是需要大规模的缩减对日的废旧钢铁、原油等物资的贸易规模,尽可能削弱日本的战争潜力。

可惜,他的提议始终未能获得批准。

此外,詹森对中国的态度相对友善。

如果没有詹森支持,公共租界绝对不会给淞沪独立团大开方便之门,别说是放租界民众过新垃圾桥去火车站搬运物资,便是青帮的走私船也休息通过苏州河。

兰代尔卖枪也是得到了詹森的许可。

所以,看到鲍代真有意放空煤气罐,詹森便再次提出反对,因为他希望淞沪独立团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

因为没有了煤气罐的庇护,淞沪独立团怕是很难坚持下去。

然而这次,詹森的意见却遭到英国大使徐杰森的坚决反对。

跟詹森是个铁杆日黑不同,徐杰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日粉,其中原因也很简单,徐杰森的父辈是个日粉。

争论许久,两人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租界煤气厂的两个储气罐可以放空。

但是日本政府得为此做出双倍补偿。

……

“叮铃铃……”

团部的电话忽然响起。

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严峻猛然间坐起。

上午轮到了严峻值班,当即便抄起电话:“你好,这里是淞沪独立团,我是严峻。”

“严?是你?太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索菲娅略显焦急的声音。

“索菲娅?出什么事了吗?”严峻敏锐的意识到,公共租界那边似乎出了问题。

“嗯,日本驻华公使冈本季正今天又找了我舅舅,并且再一次对公共租界下达了最后通牒。”

“再次下达最后通牒?”严峻神情一凛。

“严,这次不太一样。”索菲娅急声说,“因为这次给公共租界下最后通牒的是日本陆军,你也应该听说过,日本陆军的少壮军官乃至高级将领都是好战分子,他们都非常嚣张,甚至还敢在长江上追着弥英两国的军舰狂轰滥炸。”

“所以,公共租界退缩了,对吗?”严峻沉声道。

“严,真的非常抱歉,我也劝过我舅舅,但没用。”索菲娅的声音带着哭腔,“这真不是我能决定的,甚至也不是我舅舅所能决定得了的,毕竟在公共租界背后还有英国、弥国。”

“别哭,索菲娅,这事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是真的同情中国,也是真的同情中国抗战。”严峻当然不会将怨气发泄在索菲娅身上,只有懦夫才会把坏情绪发泄在自己的亲近者身上,面对外人时却又奴颜卑膝。

“还有,我得谢谢伱。”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帮助。”

“严,我会一直帮助你们。”索菲娅的声音明显变得轻松,显然是严峻的感谢和肯定起了作用,“另外,日军的总攻时间定在三天之后的早上,你们一定要准备好。”

“尤其是防毒面具一定要提前备好。”

“日本人行事向来没底线,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

“索菲娅,你放心吧,有防毒面具。”严峻说道。

四行仓库原来的物资里边就有好几百具防毒面具,这次从闸北火车站抢到的物资中,同样也有防毒面具,且数量不少。

但是对于淞沪独立团来说,几百具防毒面具远远不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行仓库以及中国银行大楼的一二层及地下掩蔽所都安装了排风扇,可以将经过无毒处理的新鲜空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这两个大碉堡中。

但是排风扇需要电力。

供电线路有可能会被炸断。

而且公共租界也有可能切断电源。

严峻很信奉一句话,人必须要有底线思维,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必须坚持底线思维。

真正的决战即将爆发。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淞沪独立团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刚刚挂断电话,谢晋元也过来了。

不过明显还没有睡醒,一直打呵欠。

“参谋长,昨天晚上的战绩怎么样?”

“还不错,五百个战斗小组,猎杀了鬼子的二十多个暗哨,自身伤亡三十余人,差不多打个平手。”

“就只猎杀了二十多个暗哨?”谢晋元有些意外。

“没办法,鬼子的暗哨很疏,我们的五百个战斗小组把北四川路以西的街巷里弄几乎都给搜遍了,也只找出这些,不过北四川路对面就是五十一哨,十步一岗外加数不清的环形街垒。”

“而且鬼子陆军相比起海军,明显更加狡猾。”

“他们全都躲在防御工事中,轻易不肯露头。”

稍稍一顿,严峻又接着说道:“估计是接到了上面严令。”

谢晋元道:“看来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的脑子非常清醒,在部署还没完成之前,步兵是绝不会贸然深入闸北区的,哪怕是火车站的煤炭被我们搬个精光也是在所不惜。”

“不奇怪,毕竟煤炭不值钱。”严峻哂然道。

租界煤价,一吨才五块大洋,一万吨煤也才五万银元而已。

谢晋元又打了个呵欠,问道:“刚才好像听到电话铃声了,是谁打过来的电话?”

“索菲娅。”严峻沉声说道。

“她在电话里跟我说,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