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小时,张义夫又回到了租界。
只不过去的时候是从苏州河游过去的,回来却是坐船回来的。

刚从苏州河南岸的埠头踏上南苏州路,焦急等待许久的张夫人就立刻迎上前来,先是给了张义夫一个拥抱。

随即又对张义夫拳打脚踢,一边还哭。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夫人,张义夫却笑了。

“让你跑,你倒是再跑啊。”张夫人心都碎掉。

“不跑了,夫人我们回家。”张义夫示意陈明德先去洋行,然后搂着夫人回家。

经过苏记包子铺。

“老苏,来屉包子。”

“没了,都卖完了。”

苏老板直接翻起了白眼。

然而在他身后,锅盖上搁着高高的三撂蒸笼,而且都在往外冒着热汽,都闻着肉香。

“别看了,那都是给抗日将士吃的。”

闷哼一声,苏老板又拉住路过的一位年轻人。

“小伙子,你是要过河去投奔淞沪独立团吗?”

“嗯。”年轻人点点头,又问,“老板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苏老板摆摆手说,“只要是去抗日的,都可以在我这免费吃包子,管够,小伙子来吧。”

“留给其他人吧。”年轻人笑笑,纵身跳进苏州河。

“这才是好样的!不像有些人,去了又怕死跑回来。”苏老板说着有些人,眼睛却一直盯着张义夫。

张义夫也不解释,笑着顾自离开。

只有张夫人忿忿不平的口吐芬芳。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防空警报声。

“飞机,鬼子飞机,鬼子飞机来了!”

聚集在南苏州路上的民众顿时间一哄而散。

原本还在河岸边犹豫的不少年轻人却反而下了决心,争先恐后的跳进冰冷刺耳的苏州河。

鬼子的两架飞机很快飞临苏州河上空。

稍经观察,这两架鬼子轰炸机就相继俯冲下来,对着正在过河的年轻人展开疯狂的扫射。

河面上很快就洇开了一团团的殷红色。

不少青年再也没能从苏州河中爬起来,聚集在南苏州路上的民众也有不少遭受池鱼之殃。

……

严峻知道消息时,正仰躺在逼仄的汽油桶里边挖土。

早在叶道名送来九万银元的现金支票前,四行仓库还有中国银行大楼的要塞营建工程就已经开始。

没有钢筋和水泥,土方可以先动起来嘛。

主要就是将两栋大楼原有的地下室扩大,然后加固,营建成东西两个大型地下掩蔽所,中间还要有地道连接。

严峻和谢晋元也没闲着,一样在挖地道。

听说有鬼子轰炸机空袭,严峻当即退出地道。

然后直接上五楼,从箱子里取出巴雷特m82,装上瞄准镜,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天台,又躲进了东楼的水塔下面。

严峻还是很谨慎,首先确保自身安全再考虑杀敌,鬼子轰炸机的重机枪子弹可不会因为他是穿越者就绕着飞。

万一挨上一梭子,淞沪独立团直接就会土崩瓦解。

这点自信严峻还是有的,如果没有他在,淞沪独立团分分钟就会土崩瓦解,谢晋元撑不起来。

不是说谢晋元能力不足,而是底气不足。

他敢抗拒常委员长令谕,谢晋元他敢吗?

水塔下面虽然相对安全,但是也对射界造成了影响。

错过好几次机会,好不容易锁定了一架鬼子轰炸机,然而还没等严峻扣下扳机,那架鬼子轰炸机却突然失控,像颗流星笔直的向着苏州河俯冲下去,片刻之后底下传来轰的一声。

没出现意外的话,刚才那架鬼子轰炸机应该是已经扎进苏州河的河底并且已经爆炸了。

什么情况?这是有人击毙了鬼子飞行员?

要不是直接将飞行员击毙或者击中油箱,普通步枪子弹要想打下飞机是很难的。

有点意思,竟然还能从他严峻手里抢活?

定了定神,严峻调转枪口,对准第二架鬼子轰炸机。

这是一架ki-30三菱九七式轻轰炸机,又叫九七单轻。

这架轰炸机的飞行员明显已经感觉到了危险,俯冲的时候不再笔直往下冲,而是开始做起了桶滚钟摆等特技动作,极力避免被不知道躲藏在何处的国军狙击手锁定。

考虑到高度距离以及速度,步枪打飞机是很困难的。

即便是严峻这样的特级狙击手,也很难保证命中率。

鬼子飞行员开启特技飞行动作,命中率就变得更低。

所以严峻并没有急着开枪,而是像個猎人耐心等待。

鬼子轰炸机在俯冲的过程之中可以做各种特技动作,但是俯冲到最低高度之后总得开枪扫射吧?

扫射的时候总得保证飞行姿态平稳吧?

等扫射完了总得拉起来吧?严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当鬼子轰炸机再次拉起来,严峻果断的扣下了扳机。

7.92mm口径的毛瑟步枪弹不行,但是12.7mm口径的反器材钢芯弹却足以将鬼子轰炸机撕碎。

九七式轰炸机轰的一声凌空炸开。

苏州河南岸立刻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那巨大的欢呼声,让严峻联想到世界杯赛场的欢呼。

每当有进球之时,看台上的球迷发出的巨大欢呼声,大抵就是今天苏州河南岸民众发出的欢呼。

轰炸机残骸坠入了通商银行仓库的西边。

严峻这才抱着巴雷特m82,弯腰下了楼。

下到西楼一层大厅,便看到朱胜忠、王仲云他们围着一个神情冷峻却浑身湿透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长得真帅,载称是人样子。

“反坦克步枪?!”年轻人看到了严峻的大枪,这是个识货的。

“老朱,怎么回事?”严峻眼睛盯着年轻人,问的却是朱胜忠。

王仲云抢着回答道:“参谋长,他击落了一架鬼子飞机。”

“刚才那架鬼子轰炸机是你击落的?”严峻问道。

“侥幸而已。”年轻人淡淡的应了一句。

“这可不是侥幸。”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回头看,却是团部作战参谋雷雄走过来。

雷雄快步走到那年轻人面前,啪的立正再敬礼道:“夏教官!”

“雷雄!第七期步兵科学员,我记得你。”年轻人轻轻颔首。

“团长,参谋长。”雷雄又对谢晋元和严峻说道,“这位是我们中央军校的射击教官,夏铁汉!”

“原来是中央军校的射击教官,难怪。”严峻道。

夏铁汉这才啪的立正,再冲着谢晋元和严峻敬礼:“中央军校射击教官兼教导总队参谋夏铁汉,请求归队!”

谢晋元郑重的回了记军礼,肃然道:“允许归队!”

“是!”夏铁汉撤了军礼,又说道,“请给我一支枪。”

说话时,夏铁汉的眼睛一直盯着严峻手中的那杆巴雷特m82。

“这可不能给你。”严峻笑着说道,“平常时候用不着这个。”

“知道。”夏铁汉点头说,“用反坦克步枪打步兵确实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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