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顾矢趐所预料之中,只不过代价却是,他几乎每一天的行动都必须得蒙着脸鬼鬼祟祟的,让他心生厌烦。
他在这几年住在何竣城的家也不是白住的,只要有机会,他都会趁着何竣城没注意的当下,偷偷蒐集他所有的犯罪证据。

于是,前几天去了警局后,他还要煞费苦心地扮演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诉说着当年从顾家逃亡的艰难生涯,以及也被何竣城暗中领养了后,过的不是人的日子。

到最后惹得审问他的警察都不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时,他才拿出何竣城所有的犯罪证据,毕恭毕敬地呈交上去。

到得最后,警察问道:“那时候何竣城被杀的时候,你有否在现场目击任何一切?”

顾矢趐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将脑海里编排好的故事娓娓道说出来,期间也不忘作出一脸的惊恐,好让警方更加相信他所言属实。

直至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警方在他离去前问了跟案件毫不相关的问题:“当初你的父亲被杀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吗?当初逃亡的时候为何没来警局报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矢趐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父亲被杀的时候,我人在外。过后因为怕惹祸上身,于是只好躲避一会儿,然后刚好我的义父撞见了我,便收养了我。”

言简意赅,却句句不真。警方虽觉有疑,最后还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回程的路上,车行道上尘埃飞扬,让人犹如置身于迷雾之中,恍然觉得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

顾矢趐缓缓穿梭于人群中,心里暗忖:说给你们警方事实又如何呢?当年杀害我父亲的可是权势滔天的许氏集团掌门人,连局长厅长都要让步三分,说出了事实,可真能保证将凶手绳之以法吗?

该来的,总会来。他深信,自己步步落下的棋,不会轻易功亏一篑的。

几天后,经过严谨的调查,再对比顾矢趐的口供,警方便宣布结束案子,并证实了毒狂为仇所杀。至于顾矢趐则被完全排除嫌疑。

然后他也一并接受了各个媒体的采访,当众公布自己是顾家失踪多年的顾家少爷,当场顿时一片沸反盈天。顾矢趐永远都忘不了那种场面,台下记者争先恐后地挤在人群中试图从他嘴里套出其余的讯息,而挥之不去的镁光灯在他眼前如烟花般炸裂,周遭一瞬间白花花一片。

他精准地拿捏好尺寸,回答必须答的问题,对于他没利的问题,他保持三缄其口。

因此等到报道新闻都爆料出这一切的时候,观众官方看了都不禁同情起顾矢趐的遭遇。同时,也钦佩和折服于他的勇气,竟然以身犯险蛰伏于何竣城这龙头的身旁,只为了搜罗他一切的犯罪证据,助警方将这侵犯百姓利益的罪魁祸首给绳之以法。

一夜之间,何氏集团内部进行内乱,各各大股东纷纷抛盘,股市亦以惊人的速度下滑了很多。不到几天,有心人士趁此收购吸纳何氏集团的股份,并以低价成功收购了何氏集团,并加以进行重装和改制。

顾矢趐望着电视屏幕播放着一个新闻财经频道,一个面色清瘦、笑容蔼然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高台上,享受各方给予他的祝福,笑容可掬。之后,他便发表针对收购何氏集团这事的感言,也大方地公布往后几年来他所制定的商业版图,无不令各方商界人士为此折腰佩服。

这,可是令人歆羡不已的成功商业人士啊。许氏集团的创办人兼执行总裁——许国峰拥有成功商业人士之号,可真是当之无愧、以扬仁风。

有那么一瞬间,顾矢趐很想当众撕裂他的嘴脸、挖开他的心,让大家看看他的心究竟装载了多少罪孽和鲜血,揭破他温和面具下的歹毒和阴险。

有记者问道:“许先生,近来消息已爆出了顾矢趐的身世。你对此有何感言?”

许国峰仍旧微笑着,说:“说实在我对于当年发生在顾家的事,感到非常遗憾。如今看着他的儿子依然健全好好的,我深感欣慰。他日有机会必定探望探望他”话未说完时,电视屏幕突然一黑,整个客厅这时候才安静了下来。

顾矢趐淡漠地放下遥控器,不理会一旁一脸不爽的林景玄。

“你干嘛关掉啊?”林景玄皱眉问道。“那可是堂堂正正的成功商人啊!他的演说可真精彩。”

“只不过是假惺惺的一出戏,你何必较真?”顾矢趐阴阳怪气地回答。“何竣城刚死不久,他就趁虚而入收购了人家的公司,你觉得他有你想象中的风光无限吗?他可真是尽会说些花言巧语来维持自己的形象。”

林景玄听后,出奇地沉默,没出言反驳。

顾矢趐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正想打破沉默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矢趐从沙发上起身,徐缓来到了门前。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泛着红眼眶的清瘦少年,原本英俊的脸孔在此时增添了一抹沧桑。

“令邵,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见你,我也没想到我爸没有好好对待你我更没想到我爸他是那么一个斯文败类,一个混账”何正舜脑子里正费尽心思地找出可以恰当形容他父亲举止的形容词。

顾矢趐立即打断,语气波澜不惊。“好了。正舜,我没怪你,你也不用自责,你也不用为你父亲的行为而负责。”

说实在,对于何正舜这个义哥,他心里是有点复杂的。毕竟在那个充满凶险的家,就只有眼前的少年是他可以依附的阳光。总是在他遇到难关时,何正舜会即刻义不容辞地帮忙、关心他。

所以直至现在,顾矢趐对于他没什么恨。甚至发生这些事都是他暗地里造成的,他心里产生那么点愧疚。

“哥,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叫你哥了。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你也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们,各走各的吧。别问我为什么。”顾矢趐再度打断他欲说的话。

眼前的少年风尘仆仆从国外学有所成,不像他,注定了在黑暗中打滚。两人一旦没有牵扯了,那也好,毕竟何正舜从小就活在美好的表象中,也从未知道过父亲的黑道生意。

何正舜想要再说什么,只是在看到顾矢趐似乎不想再说话的样子,最终也只能给予祝福:“好吧,我知道了。也是,毕竟我爸都没把你当成儿子看待,你不愿跟我有牵扯也是理所应当。”

不,不是这样子的。

一股苦涩从他心底荡开来,如圈圈涟漪。但他早已学会面不改色地压抑所有的情绪,所以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不管如何,你还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是不会变的。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找我吧。”说完,何正舜便转身离开。

顾矢趐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于电梯间时,才缓缓关上了门,困住了一室的压抑。

他抬头,刚好撞见了林景玄晦涩不明的眼神。。

顾矢趐没说什么,耐心地等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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