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看在眼里,略带嘲弄地看看佟霜和沈芸,笑道:“说着说着,这占花魁也快完了,正好,就让茜群点一出吧。”
王茜群看起来,像是意料之中地笑笑,却仍是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道:“我哪里会点戏?以前都是和着大家一起看罢了,还是算了吧。”

“让你点就点吧,不用谦虚。”叶禄安也劝。王茜群这才一笑道:“那我就点个花灯,记得老夫人爱看,我也喜欢那个唱丑角的,怪模怪样的,笑得我诶”

叶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打算看这出,听此心里很是开怀,虽然知道王茜群定不会为自己所用,还是笑道:“我们娘儿俩也是心有灵犀,我本意就是要听这一出的,如此很好。”王茜群谦逊一笑。

戏唱到一半,叶老夫人道:“不久就是曹夫人的五十生辰,我打算过了初五便去趟曹家,这个礼节是不能少的。”

陆夫人一个没小心,忘了曹良瑟在一侧,开口道:“我听说,你们不是和曹家关系不太好么?这样眼巴巴过心他们给你们脸色看!”

“陆夫人说笑。”曹良瑟一听,急道:“若是关系不好,我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叶老夫人点点头道:“其实不过是些误会,我前阵子去了李家,好歹从他们哪里打听了些曹家消息,再说,就冲着良瑟,我们叶曹两家也是不分彼此的。”

陆夫人自知失言,不好再说,便干笑几下后继续盯着戏台子。

叶老夫人冲曹良瑟道:“你放心,我们能在曹夫人生辰前赶到的。”

“嗯。”曹良瑟轻轻一笑。

王茜群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作罢,漫不经心地继续看戏。

花灯一完,陆家又燃了会子烟火,大家热闹一番,空闲的仍去看戏,男人们大多出门到镇上酒馆喝酒,叶老夫人揉揉太阳穴,笑道:“这两天为了过个年,我私下养精蓄锐,就习惯了早睡,现在真是疲乏。”

曹良瑟一听,也止了步子道:“那我陪着娘回去。”叶老夫人却是摆摆手道:“你不用跟过来,你身子不便而且烟儿还有事找你呢。”

乔氏果然来拉拉曹良瑟,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男人们都走了,我也想找到良瑟好歹热闹些。”

如此,说好晚饭都到这里来吃后,沈芸便扶着叶老夫人离开,乔氏和曹良瑟回了屋子,王茜群看了眼佟霜,笑道:“我也乏了,妹妹看完早些回去吧。”

佟霜坐在位子上不动,笑道:“恭送三少奶奶。”

等都没几个认识的了,佟霜才扶着离珠回去。到了屋子,佟霜问道:“离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初一啊。”离珠感到好笑,问:“霜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我就问问。”佟霜脸上带笑。

离珠见佟霜笑得奇怪,自己思忖一番,立刻想到什么,问道:“初一是霜娘来怎么,没来么?”

佟霜害羞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怕是就怕是”

初一左右,是佟霜来癸水的日子,如今迟迟未到,离珠大喜,笑道:“难道真是怀上了?”

佟霜将手放在肚子上,似乎真的就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在那里,一动一动的,如同那日在曹良瑟处感受到的。

“我去通知老夫人!”离珠就要往外走。佟霜忙叫住她,道:“还不是时候!我想等着有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说。”

离珠理解地点点头,却是掩饰不了笑意,道:“霜娘快快歇下,现在身子金贵,受不得累了。”

佟霜答应一声,自己放下蚊帐睡去。离珠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才悄悄出门去了。

叶老夫人屋子。

“什么!”叶老夫人其实还未睡下,问道:“所言属实么?”

芮喜知道周围都没人,便道:“离珠刚刚才来告诉的,说霜娘已经两个月不曾来癸水了。”

“这样的话,”叶老夫人面色阴沉,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半天才开口道:“看来陆府真是一块宝地,来了不到半年,孩子都来了两个了!”

芮喜不知该接什么话,只能安静地侯着,又听叶老夫人吩咐道:“你让离珠仔细地盯着,一有消息,即刻回来告诉我。”

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从芮喜说出“癸水”一事之时就一直站在门外的沈芸,微微一笑,这段话的内容无疑一个巨大的密洞,随随便便一个信息先被公众,结果都会不一样。

沈芸本来是回来取方才落在这里的那方王茜群送她的落梅手帕,不想得知这么个秘密。首先,难怪刚刚看见离珠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开,原来离珠仍是老夫人的人,留在佟霜身边是为了更好的监视;第二么,佟霜很有可能有身孕了,虽然对自己并无多大影响,但若是提前告诉王茜群届时,也让她佟霜尝尝失去心头肉的的滋味!

王茜群没有回房,吩咐沐芝先去告诉叶禄安说自己身子不爽,自己一个人来敲了敲王夫人的房门。

听到屋里的脚步声,片刻后门被打开,一身灰白素衣的王夫人见是王茜群,问:“怎么?前厅都散了吗?”

“嗯。”王茜群跟着她进去,见王夫人屋里实在简陋,便问:“娘知道今儿个过年吗?”

“知道。”王夫人将案上的佛经收好,找到茶杯,给王茜群倒了杯热水,道:“你怎么过来了?待会吃家宴,还得去一趟。”

王茜群接过杯子,捧在手里,好半天,等王夫人又翻起佛经,似是终于忍不了了地问:“娘,你究竟怎么了?”

“我很好。”王夫人闭上眼,口里念念有词。

“我不明白,”王茜群将茶杯往案上重重一放,道:“我记忆里的娘不是这样的,究竟是为何你竟大变性情?变得这样无欲无求,不是你告诉我的,什么东西不去争一争,不去抢一抢,怎么会知道这样东西不会属于自己?”

王夫人睁开眼,念了句“阿弥陀佛”,道:“那我也说过,什么是量力而行,什么知趣行事”

王茜群不说话,王夫人又问:“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待会儿家宴,你来么?”王茜群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她自己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想到王夫人微微一愣,摇摇头道:“不来。”

“为什么?”王茜群似是没有料到这么个答案,女人都有一颗在同类中间好胜争脸的机会,况且王夫人在叶老夫人和陆夫人中最年轻也最好看的,没道理放过这些机会。

“有些事,你不懂。”王夫人心中也有不甘,起身往里屋走去:“我这几天都不会出去,你若缺个照应的,就将沐芝带在身边。”

“什么叫我不懂?娘,这么些日子来,只要你找不到话回我了,便是扔下一句我不懂,究竟是什么事我不懂?”王茜群见不得王夫人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

王夫人停下脚步,道:“这些事,今后你自然会知道,如今,你晓得了也没什么用处。”

王茜群只能直接问:“是不是事关王家?我写信回去,也没收到回音”

王夫人眉心一跳,道:“你不要乱猜,当下要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你不用管。”说罢,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那么,恕我一句话,”王茜群见王夫人已经进了里屋,便在外面大声喊道:“娘,你这样是在讨好老夫人吗?”

然后便是一片沉静,王茜群死死地盯着那道隔开外屋里屋的墙,直到沐芝来找人,才随着离开。

王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冬天的白昼如一晃而过,听得王茜群离开的声音,她才苦笑一声,她怎会变得如此呢?若是之前的她,绝对不畏叶老夫人,定会擦净身上的血,再上前和叶老夫人斗他个昏天黑地,可,如今不一样了,王老爷卧病在床,危在旦夕,王家发展趋势一落千丈正逢王茜群有了叶家的骨肉,若是让她知道,她的夫家人亲自逼得他最爱的外公到此绝境,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

“讨好”?不得不说,王茜群说得很对,如今她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讨好叶老夫人,不出面抢她风头;不说话忤逆她的意思;按照她想让自己该有的方式生活用一切办法降低自己会给她带来的威胁。

这般窝囊,这般忍辱,所为的不过是求叶老夫人能对叶禄英网开一面。

这么些日子,为叶老夫人抄了一百遍的心经,还好在初一这天写完,待会儿还得让沐芝替自己带过去交给叶老夫人,在菩萨面前烧了祈福。

“唉。”王夫人叹了口气,想到新年已至,曾经自己在叶府多么骄傲,辉煌的日子恍如昨夕,现在却是寄人篱下,自己好好的,却不得不如此委屈自己,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心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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