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忠,按秦少爷给的数,咱们把兵额补齐了,五百人一年能赚六万贯。六万贯啊,世忠,咱们发财了。”
梁红玉回到营房之后,依然兴奋的不能自已。一年六万贯,这是多大一笔钱啊,她以前从来都没敢想过这么多钱,现在突然就摆在眼前了。这让她怎么能不激动。

有了这些钱,送礼再不用送柿饼了!

“红玉,有命花的钱才是钱,没命花的,那是土。”韩世忠没有梁红玉那么高兴。他很清楚眼前的局面,自己一着不慎落入了秦牧的陷阱。

而且直到现在他仔细回忆起来,也没发现秦牧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自己是不知不觉就上了他的贼船。

如今想跳下去可就有点难度了。

以后面对正一道张天师,自己说我不是和秦牧一伙的,他能信吗?自己的人马都给秦牧站台了,你跟人家说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是把张天师当傻子耍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如此地步,再想退出就来不及了。

何况秦牧没有白使唤自己,这一年六万贯的辛苦费的确是不少了。

可是韩世忠并不满足。秦牧在利国监摆下这么大阵势,先杀了项家满门,这眼看着就要把张家灭门,他图什么?肯定是利国监的矿。

自从知道汴梁最好的商品全是秦牧弄出来的之后,韩世忠再也没把秦牧当凡人看。

这就是一个点石成金的半仙,而且心狠手辣,没有半点妇人之仁。张家人藏在老窝里面都给掏出来斩了,这是何等的手段。

既然你玩得如此大,那么只给我区区六万贯,是不是有点少呀。六十万也不多吗。别忘了这里是利国监,这里有铁,有铁就有钱。

“世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都打起精神,张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张逸父子可是关在军营里面。”

利国监衙门的监牢上一次被烧了,秦牧当然没时间把这玩意给优先修理好,所以张逸父子一时就关押在军营里面。

韩世忠对这个情况根本无话可说。不关这里关哪里?利国监连牢房都没有。

现在三个人犯死了一个,可是局面不但没有缓和,反倒变得更加危险。

秦牧说了,问清楚舞弊案明天再砍头。这让韩世忠忍不住心里埋怨秦牧。还有什么好问的吗?直接一刀砍了完事,省的夜长梦多。

大宋的地方官,是有杀人的权力的。

如果一件死刑案案子审查不清楚,就要把案卷递交京城大理寺,由大理寺来详断,由朝廷裁决,这叫“奏谳”。

可是如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适用法律也没有疑义,罪犯本人又已经认罪的,当然就没有奏谳的必要了,直接杀了就好。

宋会要“刑法四”规定:凡应在谳而不奏谳,或者不应奏谳而奏谳的,知州都要受一定的处分。这样就可以防止地方官吏在办案上的专断或者推诿。

眼前的情况是明明能杀却不杀,这就凭空增加了变数。

韩世忠可不觉得张家人会老老实实地等着看张逸父子明天被砍头。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张家大院里面,张家的人马整顿停当,已经随时准备出动了。

天师张过不在利国监,张逸父子又都被抓走了,这让张家人一时群龙无首。可是今天死了王勋,明天张逸父子就要被砍头,这让仙将李凝阳不能再等了。

正一道天师张过,一直就有继承祖宗遗志,夺取天下大权的理想。这么多年来,他在龙虎山以传道为名,大肆招兵买马训练队伍,如今手下有将近一万的人马,大小战将几十员。

其中最出名的有八人,张过称为八仙将。

张过这次回利国监,就有着对付秦牧的打算,所以他带回了五百人马,以仙将李凝阳为统领。

现在张天师不在,张逸父子马上就要被砍头,李凝阳再也不能犹豫了。

劫狱!不能等。

这五百人马其实就是张过的正规军,一直接受的是野战训练,可不是寻常看家护院的家丁。

白天时候,李凝阳不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朝廷人马打起来,那样影响太大,而且他们当时还没着甲,打起来太吃亏。

现在可就不能再留手了。

利国监出铁,张过的老家就是这里,所以正一道的军队不缺盔甲和兵器。

他们不但有盔甲,还有弩。

这两样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藏的。有盔有弩就是死罪。

可是正一道不但有,而且几乎人手一件。

五百铁军饱餐战饭,披挂停当,等天色刚刚变暗,他们就点起火把,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利国监军营。

韩世忠站在房顶之上,望着不远处耀眼的火把,以及火把下盔甲闪烁的光芒,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

他倒不是怕这些敌人。五百人算什么,就是再多敌人,韩世忠也有勇气杀过去。

韩世忠怕的是眼前的局面。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家的人竟然有盔甲,还有弩。

这哪里还是民团,他们明明是一支军队。

难道张天师要造反不成?这真是让韩世忠万万没想到。天下人敬仰,连官家都尊重的正一道,竟然要造反。

这么多盔甲弓弩,绝不可能是一晚上造出来的。就算是秦牧没有抓张家人,看来他们也早就想谋反了!

利国监可不同于江南,这地方里汴梁要近的多,水运也方便得多。

若是这么一支兵马突然杀奔汴梁,就靠汴梁的禁军能守得住?

这时候韩世忠突然想起赵佶告诉他的几句话。在提拔他来利国监驻军时候,赵佶特意派人告诉他,要维持地方安定。

不过那时候韩世忠以为赵佶的意思是防备秦牧。毕竟当时朝廷上参折家的本子接连不断,秦牧又是折家女婿,韩世忠以为自己的理解没有错。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赵佶哪里是要自己防备秦牧,这明明是官家有先见之明,就知道正一道要造反,所以才把自己派了过来。

官家真是智深如海!

想到这里,韩世忠顿时精神一振。皇上有准备就好,自己只需灭了眼前这股敌人,定然是奇功一件,日后升官发财还跑的了吗?

他立刻命令道:“结阵!”

利国监原来没有驻军,这个军营也不过是一些房间,连个院墙都没有。

即使有院墙也用处不大。因为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很大一部分是针对城墙的攻防。既然城墙都挡不住,院墙有什么用。

现在没有院墙,韩世忠也没半点惊慌,他命令人马结阵,把大盾全竖起来,先守住阵脚。

孙子兵法言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就是说自己做好防守,让敌人对自己无可奈何,打不赢自己,那么自己寻找到机会,就能打赢敌人。

韩世忠现在只有三百多人,对面一看就是一个五百人的满营,人数都不对等,必须先做好防守。

李凝阳率领大军瞬间就涌到了军营外面。

这里不是野外,这是利国监,是个小小的城池。虽然军营设在空旷之地,尽量避开了居民区,可是毕竟城中狭小,没有野外那么宽阔的空间。

两边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展开队形,正面战场只有几十人的宽度。

这样无疑让防守一方占了便宜——敌人没法发挥人数的优势。

李凝阳从披上盔甲开始,就有了杀光禁军,杀光利国监衙门大小人等的决心。

这可不是像上一次张家人劫狱那么简单。

张家人当时可没有穿盔甲。如果他们穿了盔甲去劫狱,张过都不敢进京见赵佶——那就是自投罗网。

当时不穿盔甲,所以张过怎么都好解释。

现在李凝阳五百大军各个全身披挂着甲胄,这不用说,盲人都看得出来是要造反了。

可是天师张过并没下这个命令,李凝阳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发动。

如果他今天不劫狱,明天张逸父子就会掉脑袋。张逸可是张天师的亲弟弟,李凝阳如果见死不救,日后自己什么下场,那就很难说了。

反正张天师肯定是要造反的,否则准备这么多人马盔甲干吗。既然如此,无非是早一日晚一日,自己现在起事也不算过分。

总比躲在一边眼看着张逸父子掉脑袋好得多。

李凝阳既然拿定了主意,下手就绝不留情了。

张过的兵马全是精锐,而李凝阳更是位居八仙将之首,兵法和武艺全是世上罕有之辈。

八仙将在正一道军中鼎鼎大名。李凝阳、钟离权、吕洞宾、张果老、曹国舅、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

他们每个人不论个人武艺,还是统军作战,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张天师把八仙将之首留在利国监,显然是对自己的老家极端看重。

李凝阳绝不能辜负了张天师的信任。他带着正一军一路杀了过来。

强悍的士卒,精良的盔甲,锋利的弩箭,这样的军队即使拉出去和西军辽军金军都能打上一打。大宋的禁军根本就不是对手。

禁军早被历代大宋官家阉割的没有半点军队功能。他们欺负老百姓还行,对上真正的军队,立刻就抓瞎了。

韩世忠尽管是当世名将,而且一身武艺超级强悍,但是他个人的武艺总有限度。如今他做了将军,不是一个带头冲锋的小将官了,他的武艺现在也没多大用处。

现在拼的是纪律,是平时的训练。

可是这些禁军哪有什么训练,他们一直就是作为劳役被使唤着。韩世忠初来乍到,刚接手这支队伍,也没时间训练他们。

现在三百多禁军面对盔明甲亮的正一道军队,他们一个个都吓得双腿发软,连盾牌都差点扛不住了。

有那特胆小的,丢下盾牌转身就跑。

韩世忠就在阵线的后面。见此情景,他手起刀落,连砍了七八个逃兵,这才稳住了阵脚。

梁红玉看的一阵阵心疼。一人十贯,这就七八十贯钱没了,一年可就七八百上千贯呀!

官人,你的省着点花呀!

可别再自己砍自己人脑袋了。

漫天箭雨落下。盾牌上瞬间就好像长满了刺。

梁红玉不能任由敌人这样猖狂,我们不能干挨打不还手。

她抢过士卒手里的鼓槌,一脚把应该擂鼓的那个小兵踹出老远,然后亲自开始擂鼓,为韩家军助威。

鼓声阵阵,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开始蔓延,韩家军的士卒逐渐双腿双手有了点力气,大盾也抓得稳了。

李凝阳骑在马上,遥望着对面的梁红玉。

这个女将不简单呀。只凭一阵鼓声就稳住来了阵列,鼓舞了手下的士气。此人绝不能留。

李凝阳将铁枪挂在得胜环上,抽出神臂弓,张弓搭箭。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铁箭带着呼啸直奔梁红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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