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昌死了之后,余里衍已经把渔网摘下了大半,要不也不能伸手搂住秦牧脖子,差点把秦牧吓死。
现在她身上还挂着半边渔网,秦牧也不着急替她弄下来。眼下有更重要的工作——清理车厢。

要不是天寒地冻,车厢里面都不能待人了。

人血虎血还有尿,弄的秦牧都得捂着鼻子干活。好在不缺水——路上有雪,车里还有暖炉,秦牧手脚麻利的把车厢打扫一遍,然后就比较麻烦了。

车子好清洁,余里衍可不好清洁。

就她现在这个样子,直接穿衣服,那也一身味道,实在是

“水冰月,”秦牧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一兜雪,在暖炉上化开,递给余里衍说道:“你擦擦自己身子,然后穿好衣服。”

“擦身子?穿衣服?”余里衍一双大眼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也不会了?”秦牧心想,应激性心理障碍,难道会如此严重?连洗澡穿衣都不会?这就麻烦大了。这样的表现,别说七岁了,连三岁孩子都不如吧。

余里衍被吓回襁褓时代了?

可是现在根本没时间犹豫,谁知道中京会有什么反应,必须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秦牧没时间跟余里衍纠缠。

“好吧,我给你擦身子,穿衣服,不过你要老实听话,别动手打我。”这点必须说清楚,余里衍发起狂来,自己可承受不住。她还是病人,秦牧也不能真怎么样了她。

余里衍好像明白了一些,一动也不动。

说干就干,秦牧从头到脚给余里衍清理干净,这到是不麻烦,麻烦的是穿衣服,虽然来这个时空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秦牧也没有给女人穿衣服的经验。

他身边的女人,哪能让自家官人给自己穿衣呢,那成了什么样子。

手忙脚乱之后,总算给余里衍穿上了衣服。虽然歪歪扭扭,好像三岁小孩手艺,可也是能遮羞保暖,不那么尴尬了。

秦牧调转马车,马上开始跑路。

跑路之前,他还把老虎的虎鞭取了下来。怎么说也得捞点东西,不能白杀。

虎皮虎骨也很有用,至少值钱,可是秦牧没法取。第一剥皮费时间,他没这个工夫,第二秦牧想留下这只完整的老虎,让萧昌看起来好像是老虎咬死的。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可以给耶律大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萧昌被老虎咬死了,不用怪别人。

秦牧拿着虎鞭,带着余里衍,赶着马车一路来到了文定。

文定离中京不远,这里还很安稳,没有被金国战事波及,余里衍的马车又华贵异常,守门的小兵都没敢收钱,直接放秦牧进了城。

天已擦黑,哪里都去不成了。秦牧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

一切安排好了,他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这一路惊心动魄,耗费无数精力,赶路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一停歇下来,肚子顿时咕咕的不干了。

“秦牧,奴饿,要吃肉肉。”没等他说话,余里衍凑过来搂着他抗议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开饭呢?奴快饿死了。

她如今智商所剩不多,但是身体本能全在。饿了要吃,就是刚生下的小老虎都知道,余里衍也明白。

“好好好,这就吃饭。”秦牧这一路上把余里衍的病情了解个大概,的确是典型的应激性心理障碍,不过余里衍似乎有点严重,不但精神不正常,智商也剧减。就身体本能还在了。

她现在好像三岁小孩,做事全凭本能,喜怒无常。一句话说不好,余里衍就会翻脸。而且她的力量还在,一拳差点打破了车厢,这让秦牧不得不打起十万分小心,千万别说错话,惹余里衍发怒。

她说吃饭,那就马上开饭。

好在这里是客栈,总会有吃的。

来到大堂,叫了一桌饭菜。

辽国的饮食远远比不上汴梁,不要谈什么精致可口,能吃就不错了。不过还算有一样好处,量大管饱。

饿了的人都不会挑食,秦牧甩开腮帮子就开始吃。没吃两口,秦牧吃不下去了。

余里衍实在是不省心。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不会用筷子,竟然上手。可是那肉才出锅,正烫手,一下就把余里衍烫哭了。

“秦牧,奴要吃肉肉。”

“”

秦牧大为尴尬。余里衍不说话时候,客栈里面的人还当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这样一番作为,四周众人全哈哈大笑。什么神仙眷侣,这就是一个女傻子啊。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了。

别人可以笑话,秦牧没办法笑话。照顾余里衍是他的责任。

秦牧想不明白,怎么照顾余里衍就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他可是被余里衍绑过来的,可是现在也没法推卸,推给谁呢?这里可没有余里衍的家人。

他只好抓住余里衍烫到的手,一边吹气一边说:“吃饭要用筷子啊,怎么能上手呢?要讲究卫生。”

说完,秦牧又很想抽自己。这不是对幼儿园小朋友说的话吗。自己真成了余里衍的监护人了。这日子何时算个头呢?

一边痛苦,一边还得给余里衍喂饭。余里衍只差个围嘴,就是合格的幼儿园小朋友了——如果她不说话,说话的话,还不如小朋友。

有饭吃,余里衍很安静。

客栈掌柜的看着稀罕,不请自来的坐到秦牧桌上,说道:“秦少爷,夫人这是?”

在辽国住店也要登记,掌柜的知道俩人姓名。秦牧登记的名字是秦功业,余里衍是水冰月。

“拙荆生了一场怪病,我带她去宋国看病。”

辽国百姓大体是两个民族,契丹和汉族。这家客栈是汉人开的,掌柜和伙计都是汉人。

大宋除了武力差劲,其余方面远超辽国,带夫人去宋国看病,是很正常的事情。辽国的医疗水平,和大宋比起来,就好像蒙古大夫比三甲医院。

掌柜同情的点点头。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竟然是傻子。

“这时候去宋国,可有点冷。”

“我打算坐船过去。路上还好吧。”秦牧本来就计划乘船走大灵河到锦州。只是当时想撇开余里衍自己跑,没想到现在不得不带着她。

“乘船?”掌柜听了这话,露出吃惊的神态:“大灵河还没解冻啊。”

秦牧顿时又感觉头大了。千算万算,他没想到河水上冻问题。毕竟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更不是辽国人。

从府州回汴梁时候,走的汾河,那条河没有上冻,所以秦牧就没有意识到这点。

这里不是山西,这里是东北,温度低的多。在后世,过了承德就冻的要死,文定比承德还要靠北,河水上冻简直是肯定的。

这可怎么办?他埋怨的看了一眼余里衍。余里衍完全不知道秦牧想什么,只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这怪不到余里衍。余里衍当然知道河水上冻,可她是辽国公主,那时候还没犯病,自然智力正常。秦牧要去锦州,至于怎么去,余里衍有自己的安排。

自己骑马,秦牧坐车,一路就到了,哪用管河水上不上冻。她又不是不认识路。

可是她现在这样子,怎么还能认路,连人都不认识了。除了秦牧,她谁都不认。

靠她带路,那就别想了。

秦牧一边喂着她吃饭,一边和掌柜聊着:“掌柜的,如果不走大灵河,到锦州怎么走?”

掌柜的看了看余里衍,再看看秦牧,想了想说道:“看样子两位没走过这条路,你们小夫妻俩人过去很是危险。”

秦牧点点头,掌柜的说的是实话。不说别的,就是老虎都能要命。他真没想到路上还能遇到老虎。

“走远路,都是一群人一起,互相照应着,这样才安全一些。不说路上有打劫的,就是遇到个熊瞎子也要命。要我说呢,你们应该找个商队。”

还有劫道的?秦牧更是犯愁了。

这年头真不太平。

“文定有商队吗?”就是前途再难,也得走。

“要说两位真是有运气。明天杨家商队出门,今天响午才在这里吃的壮行酒,你们不如找杨家搭个伙,一起走。”

秦牧想来想去,觉得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到锦州,他不认路,没有向导寸步难行,还别说一路的危险了。

可是,人家的商队,能随便加入吗?

掌柜的老于世故,看出秦牧难处,热心的说道:“秦少爷,咱们见面就是有缘,我给你带个话,老杨家总得卖我个面子。”

辽国是契丹和汉人共同生活的地方,可是汉人处在绝对低等的位置,比起契丹人,天生就地位低下。掌柜的很少见到汉人男子娶契丹女人为妻,还是这么漂亮的契丹女人。

传统都是汉人的漂亮姑娘嫁给契丹汉子。

秦牧这是给汉人长脸了,连掌柜的也觉得面上有光彩,所以他愿意帮一手。而且这么漂亮的姑娘,却生了这样的怪病,白痴一般,掌柜的也可怜她。

有了掌柜的介绍,秦牧顺利的加入了杨家商队。

商队不是很大,不过十几辆大车,人员七八十口。

商队老大***看秦牧自己带着马车,不会给商队多添麻烦,只是多了两个人而已,又看着客栈掌柜的面子,点头接纳了两人。

从文定到锦州,只有一条路,就是顺着大灵河走。大灵河能行船时候,商队坐船,上冻之后,就骑马赶车了。

走不到半日,秦牧和***彼此都有了一些了解。

秦牧没想到,***竟然是杨家将后人。这么算来,还和自己多少有点亲戚关系。

杨家将第一代是杨老令公,杨继业,他的夫人,就是佘老太君,不过这是演义的写法,实际佘老太君这个“佘”,就是府州折家的“折”。

杨继业娶的就是折家姑娘,秦牧也娶了折家姑娘,这样曲里拐弯算起来,秦牧和***,还拉的上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气氛就不同了。

“秦少爷,”***有点好奇:“夫人这是?”

“杨员外,”员外是这时候的通用尊称,没有官位直接叫这个没错:“这个,是我在辽国刚娶的,刚过门就得病了,带回家请郎中看看。”

他知道***肯定会有问题。自己娶了折家姑娘,以折家的地位,他家姑娘自然不会做小,那么眼前这个肯定是小妾了。

秦牧主动说起折家,也是为了拉关系。这个时空,人情味更浓一些,多点关系,多点照应。在辽国他可是人生地不熟,还带着一个傻公主,出点什么事,多一份助力总是好的。

“噢,原来如此。”***这才明白。他如今四十多岁年纪,过了青年,正在壮年,明白年轻人好色。余里衍如此漂亮,自然秦牧忍不住。可以理解。只是可惜了,才过门就得了这病,要是治不好,可有的他罪受。

“杨员外,”秦牧指着车队问道:“这些商品,是沿途交易呢,还是都卖到宋国?”

对于本时空的一切,秦牧都要尽可能的了解。眼前就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都是辽国的出产,在这里卖不出价钱。只能卖给宋国。”

“这么多车,看来杨员外这次要大赚特赚了。”秦牧也会说恭维话。

“借你吉言!”***淡淡一笑,似乎不愿多谈这方面的事情。

秦牧知机的告退了,回到自己车上。

不管怎么样,再过几日就能到锦州,到时候扬帆出海,一路跑回大宋就完了。渤海应该不会上冻吧,这都四月初了。

晓行夜宿,一路走来,到了宜州。

下一站就是锦州城了,秦牧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

他就怕辽国派兵追过来,一路提心吊胆的。还好,看来耶律大石没有食言。

到宜州就踏实了,离锦州不过两日路程,只要到了锦州,秦牧一天都不会耽误,马上回家,继续统一大业。

“杨员外,这一路多谢照应。”

“秦少爷,你我不用客气。”这么多天,俩人也混熟了。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秦牧很是高兴,可是他看得出来,***似乎没那么高兴。

“员外,恕我冒昧,马上到锦州了,似乎员外不那么开心?”朋友有难,秦牧当然要问一问。这一路多亏了有商队,否则自己根本走不到这里。

“秦少爷,这宜州,不好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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