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自身的经历平淡无奇。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别人怎么走过来,他也一样重复一遍。亦如千千万万个北漂一族,毕业后漂在京城拼命搏生活。但是硬要说有什么不同,还真的多少有那么一点。
这不同不在于秦牧本人,而是他的家族。秦牧家族有非常奇特的一件事,就是每一代都是单传,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反正秦牧的爸爸,爷爷,老祖宗,祖宗尖,以及没记录的上上上辈,都是兄弟一个,连个姐妹都没有。

如果这还不算奇特,那么另一个奇特就是悲伤的传承了。

他家的每一代人都活不过四十。而且恰巧都在四十岁这个年纪,无疾而终。

秦牧的父亲,在四十岁过世,没任何疾病,一觉睡过去,就没醒来,然后他母亲没过几天,也跟着故去。

听父亲说起,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的情况。而爷爷也曾和父亲说起过,爷爷的父母,也是如此。

这恐怖的传承,让秦牧心底总有一丝阴霾。

二十一世纪国人的人均寿命七十多,身边八十岁的老人一点不少见。可是秦牧的人生如果不出意外,只有常人的一半。所以他自小就比别人多付出许多的努力,毕竟很大可能,甚至就是必然的,秦牧见不到四十一岁的太阳。

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挑中自己穿越?那么穿越到大宋朝,自己会不会能活过四十呢?如果能活过四十,那回到古代,放弃了一切现代化享受,算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不管值得不值得,既然来了这里,只能在哪山唱哪歌。只是多年熬夜的习惯不会一下就改变过来。按秦牧的估计,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没有电脑手机,也没用电视电灯,唯一的光源是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这房间秦牧倒是熟悉,就是任潇潇的新房,自己穿越第一天就来到这里。

如今被砸烂的大门已经换上新的,任潇潇的嫁妆也都搬走,只剩下桌椅和床,还是原版。

这间房子任潇潇当然不敢住。按她想法,最好是换个院子。可是吴家大院过火大半,想挤出一个空院子太不容易了,于是就只能还住在东跨院,只是把自己的陪嫁都收拾到厢房,再不敢来正屋。

以秦牧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住在东跨院的。一个家丁,哪能和主人家住一个院子呢,何况还是女眷。但是秦牧和任潇潇关系又不同普通的主仆,让秦牧离开自己眼底,任潇潇还不放心。

毕竟剪子可是她带来的,谋杀亲夫未遂,这个罪名完全成立。如果秦牧到处乱讲的话,任潇潇纵然不怕,也会感觉很麻烦。虽然以她对秦牧的了解,这个还俗的和尚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还是看紧点比较好。

于是秦牧就荣幸的住进了女主人的院落,还混了个单间。

至于外人怎么想,一个年轻家丁和吴家小寡妇住一起,秦牧完全没这个概念。他一天到晚在琢磨如何能回到自己的时空。如果回不去,又如何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总不能当一辈子家丁。

五六十岁也就算了,当个家丁消磨余生,可秦牧才二十六岁,就算离四十大限也还十四年呢,他绝不肯蹉跎了时光。

秦牧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借着月色看着房梁。

自己就是从那里掉了下来,想想也真是奇怪。凭空出现,好像仙人一般。但是仙人会腾云驾雾,会飞啊。自己也不会飞,一出现就好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直巴愣登的摔下来。要不怎么会踩的那么重,直接把剪刀踩入新郎官的身体呢。

对新郎官的死,秦牧没什么愧疚。是人都要死,二十一世纪车祸死的人还少吗?哪个是该死的?而且武大郎明显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于是自己找死。

如果不是痴心妄想,贪图任潇潇美貌,自不量力的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哪能新婚夜遇到剪刀?没有媳妇就没有剪刀,没有剪刀,自己掉下来顶多踹他一脚,根本死不了。所以武大郎一切都是自找的。

然而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呢?秦牧仔细回想穿越前经历的事。那天自己和平常一样,起床洗漱,公交地铁,公司上班,然后再公交地铁,回到租住的小窝。到这里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还真有一件事。

秦牧记得自己穿越之前正在擦拭一个柜子。

这个柜子可有年纪了。是他爷爷的爷爷传给他爷爷,再传给他爸爸。秦牧父母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平时除了上坟,秦牧很少回老家。只是最近老家拆迁,老房子给拆了,秦牧要回去领拆迁款,顺便收拾点值得纪念的东西。

秦牧一番搜索,发现除了这个柜子,家里再没有值得留的玩意了。电视电话都是好多年前的。以现在的电子行业发展速度,两年就一个时代,秦牧老家的电器都古董的不能再古董了。

所以秦牧一概都没要,只带了这个家传柜子回来。

回来之后,秦牧一直把柜子扔在墙角没时间打扫。昨天总算是不加班,回来早了点,于是难得的有了点空闲,亲手擦拭这个柜子。秦牧时间很宝贵,毕竟他比别人少活一半,因此他没本钱浪费时间,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自他工作以来,都是请的小时工。算是花钱买时间。

柜子毕竟不同,是家传的,算是个古物件了。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秦牧不想让别人动手,所以亲自打了一盆水,拿着抹布就开始清洁。

里里外外,秦牧把柜子打扫的锃光瓦亮。可是扫去灰尘之后,这个柜子也还是一个很普通的柜子,看不出什么木头做的,也没描龙也没绣凤,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柜子比较大。秦牧整个人进去,伸开双手够不到两边,抬起手刚好够到顶。这柜子也许在几十年前算大,可放在现在来看,各种整体家装,往往一面墙都是柜子,自家这个祖传柜子比起来也就完全不算大了。

总之,没有值钱的感觉。

如果值钱秦牧还考虑给它卖掉。毕竟他非常的需要钱。但是不值钱就只能摆着了。这让秦牧略感遗憾。一脉单传这么久,怎么老祖的老祖不传个真正值钱的玩意呢。要是给自己传下来一片汝窑,那岂不是分分钟发达了。

也许自己心里的埋怨被老祖宗听到,秦牧突然感觉自己手指有些疼痛。拿起一看,食指有一丝血迹。仔细看,原来是划破了一个小口子。秦牧回家时候好好的,打扫完柜子手就破了,看来柜子上面有毛刺。

破口很小不用理会,不过柜子有毛刺必须处理。否则放东西时候不小心再弄破皮肤或者刮破什么就不好了。

秦牧仔细寻找,终于在柜子的内部顶上发现了毛刺。还不是一根,而是有规律的一片。他感觉奇怪,莫非这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秘密?柜子里面有点黑,所以他立刻掏出手机把毛刺拍了下来。拿到外面一看,原来毛刺是一排字。

一排篆字。

秦牧自幼被父亲逼着练毛笔字,各种字体都有涉猎,所以到也认识。每个字都很平凡,但是组织在一起却不得了。这是八个字,一句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秦始皇传国玉玺上的字呀!

看来这柜子还真可能是个古董。也许能值点钱。秦牧一时兴奋,忍不住念了出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谁知道刚念完,就出现在了这里。

秦牧躺在这张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穿越密码吗。可这八个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念过,难道他们都穿越了?那得有多少失踪人口啊!社会还不乱了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问题看来在柜子上。可是柜子留在二十一世纪,也没跟自己穿越过来,想研究都没地方找去。

难道穿越就是一次性的?可是柜子流传了这么多代,爷爷父亲也不是突然失踪穿越到不知哪个朝代,而是死在家里床上。难道他们没穿越?或者穿越了又穿回来了?

不管了,再试一次。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秦牧低声念出来这八个字。静静待了片刻,毫无反应,自己还是一个人躺在任潇潇的新床上。

“昌永寿既,天于命受。”他又倒着念了一遍。依然毫无反应。

秦牧尝试尽了八个字的各种组合,神神叨叨的念了十来分钟,还是没回去。风声吹过窗棱,好像阵阵嘲笑。

秦牧有点泄气了。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放弃尝试,每到没人时候,就各种念叨,可是除了看起来像神经病之外,没任何神迹发生。他依然在大宋朝,穿着青衣小帽,干着家丁这份工作。

“莫非还要血祭不成?”秦牧心想,要不要给自己来一刀,流点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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