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没见大爷们要喝酒吗?这位置大爷包了好几年,也没见人敢擅自坐过,你们是哪冒出来的小毛头——”
我冷冷地看着这些彪形大汉,虎背络腮胡,是标准的横行霸道类型。坐在左边的小七正想起身教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可是,被我拉住了手臂,坐在右边的青刺抿了一口茶,悠闲得像个与世无争的人,我知道他明白我不想惹事的意思,果然他站了起来,对那些无聊之人淡淡地说了句:“几位兄台,抱歉。不知道这是几位的专属位置,我们兄弟几个初来乍到,失敬失敬。我们这就换位置。”说完便看向我,我沉默地点点头,带头起身换桌。此时的小七也收敛了神色,恢复一贯冷漠淡定的样子,这孩子,一牵扯到我的事就没法冷静,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

不过,我的息事宁人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传达到这几个人身上,我及时用手中的折扇打住那只伸过来试图轻佻地抬我下巴的色手。

三个中的那个大汉对我的反抗似乎不怒反笑:“没想到这位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俊美不凡,却还是个有爪子的猫啊。不过,这样更和小爷的口。来,让小爷亲一个。”说着就把他那张臭气熏天的嘴向我凑过来。

都放肆到这程度了,怒气都熏到我身上了的小七和青刺以下要坐的,我也不好阻止了。我漫不经心地走到小二重新帮我们寻的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还屁股没挨到地呢,就听到身后几声惨叫发出,听到那如同杀猪般的尖叫声,我可以想像出他俩出手有多重,场面如何的惨绝人寰。

我嘴角扬起地欣赏窗外的美景,不时地喝一口香醇的龙井。还真是地道啊。

正在我闲情逸致,好不舒畅的时候,一个阴冷的男声不识趣地想起:“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也不问问我奎爷答不答应?”

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几乎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大汉看到自己的主子,急忙求救道:“主子,这几个人在这挑衅,对奎爷出口不逊我们本想教训教训他们,可是——”可是自不量力了。

我一笑,今天怎么了,我都一路上低调又低调了,怎么还是能遇到一些渣滓呢?

小白无趣地窝到我怀里,准备在这混乱的时段里好好补眠,毕竟这个晕马车的家伙因为不愿和我乘马车一路自力更生,现在累得不行了。这一站过后,其他的路都很崎岖难走,我也开始换马车为骑马了。虽然易过容,但是因为这张脸实在太美,怕引人注目已经很小心地戴着斗笠,因为准备开饭才取下来的,可是没想到还是吸引了登徒浪子。白费我易为男子的精力。

我站起来,向那个满脸阴狠,瘦得像山猴一样的家伙走去,据说他叫奎爷。正在别人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我穿过他们身边,对那个在一旁吓得不敢露脸的小二和蔼可亲道:“先准备一道糖醋排骨好吗?我的宝贝饿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走回去,路过那几个定身了一般的家伙时,我似无意又似有意对怀中的小白道:“快到般若谷了,不知道你的那十个老朋友怎么样了?不知道顺便带点点心去给你的那些怪兽伙伴,他们会不会喜欢,你觉得呢,小白?”

我在这说得无意,可是在场的人,特别是那几个家伙已经听得冷汗泠泠,开玩笑,般若谷的那些传闻,实在足够他们消遣的了,实在没胆量亲自去试验一下它的真实性。

我仿佛恍然惊讶地对已经当场石化的几个丑陋的家伙掩嘴道:“几位在这也是和我一样等着上菜的吗?真是的,怎么动作这么慢呢,我都等了好久了,还不好。你们一定听到我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小白也饿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地嘟囔起来。

没等我继续说,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家伙们早就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得没影了。连原来缺胳膊断腿的也爬起来跑了。我似乎不解般无辜地看向小七和青刺,那两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待明白过来我是装的之后,两个苦笑皱眉,心里同时暗道:他日一定不能惹到主子,否则生死难料,肯定会被整得很惨。

吃饱喝足后,天色还早,我们就接着起程了。就在我跃上马背之前,不知何时,小七已经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刚才那几个家伙,是一斣珠的人。他们的楼主,是这个桫椤城的城主即墨。”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的人,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冷笑一声,“一斣珠吗?哼,我怎么不知道一斣珠底下有这样的家伙,还有一个叫即墨的楼主?!什么时候一斣珠在天下人露面了?驾!”我心中冷哼,趋马奔驰前去。

桫椤城。是晋朝和吐波机边境的一个贸易小城。是要穿过般若谷的必经之路,我想既然出远门,便带着小白回去一趟,顺便拜访一下,向他们老人家道谢当初送小白给我。要去剑贤山庄还早,所以想先去般若谷。看看老家伙口中那十个有趣的玩伴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说?

夜半,在熟睡中的青刺突然惊醒,什么时辰了,怎么睡的这么沉,头很痛,不好,青刺心中一凛,中迷香了。急忙穿衣夺门而出,到了少爷的门口,同样一脸睡意,衣着不整的麦七也赶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忧虑,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主子在自己眼皮地下还有什么事的话,自己怎么像守在君锦山庄里时时念着少爷的福伯交代,怎么像受过君锦恩惠的人交代,怎么像自己交代。两个对视的目光中闪过了种种愧疚,懊悔,痛楚,可是不敢往下想。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麦七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门道:“少爷,你还好吗?”

仿佛又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房间里才传出来一个仿佛苍白了百岁,疲惫不堪的声音:“唉,我没事,你们进来吧。”

不管过了多久,麦七和青刺依然忘不掉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少年一身白衣此时染满血迹,手持长剑,如浴血重生的凤凰一般,涅磐而出,绝美的脸上依然一尘不染,在红色的鲜血映照下,格外苍白,也格外妖艳,华美得像不是世间的人一般。少年的脚下有几具蒙着黑色布幕的尸体,狰狞地抽搐着,地板上全是依然在流淌的血水,那血水把少年的眼瞳发射得有些微红,更添了半分邪魅,半分妖冶。

麦七和青刺看到,手握长剑的少年此时双手和全身竟然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簌簌发抖。

这让麦七和青刺几乎愧疚得当场死掉。心中的痛几乎难以言愈。两人情不自禁地低喃:“少爷——”

平日里除了捉弄一下伤害他的人,连一只鸟都舍不得伤害的少爷,却杀了人。麦七记得第一次遇到他被他救了的时候,那些抢劫的人都被他伤了双脚,但是他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对任何敌人都留有余地。今日,是万不得已吧?麦七和青刺可以想像他此时心里的惊恐和痛苦,矛盾。

良久,站在房中间的少年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撕破了今夜宁静的夜。少爷怔怔地站了半晌儿,才重重一叹,仿佛全身力气一瞬间被抽光了,用疲惫不堪的语气说道:“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我要休息了。”

麦七和青刺上前去检查那几个黑衣人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孔,两人异口同声道:“一斣珠!”

如行尸走肉般躺到床上的人对两人的话不闻不问,仿佛没了气息般,安静得另人可怕。

麦七和青刺不再说什么,招呼人轻手轻脚地趁着晦暗的夜色把尸体都处理了。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满室的黑暗,在心里冷冷道:即墨是吗?桫椤城是吗?我会让你,会让你的城市付出你所无法承受的代价。你会后悔让我的双手染上鲜血,你会知道恶魔撒旦降临的时刻。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