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是怎么了?黄兴自嘲似的笑了笑,将脑袋像个拨郎鼓似的,使劲摇了几下。窜下炕,便愉快地摆弄起了锥子。
要说摆弄锥子剪刀之类,这些女人的活计。黄兴打小就从父亲那里,得到了真传。他动作麻利地退下锁箍,抽出锥苗。弄了点麻皮裹在锥苗的根部,再在麻皮上沾点盐水,将锥苗塞进椎体,砸紧了锁箍,锥苗就算是固定好了。

黄兴,得意洋洋地端详着手里的锥子,心里说:这回,锥苗一辈子都不会朝里捅。端详了一会,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锥尖轻轻地插进木板一点,然后反手一压,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锥尖便断在了木板中。

黄兴,从桌下摸出磨刀石,沾上水便轻轻地磨了起来。不大工夫,原本圆尖的锥苗,此时变成了一种倾斜的扁尖头。黄兴用手试了试锋刃,脸上升腾起满意的笑容。此时,祥子正从门前走过,黄兴急忙招呼说:“到你姨娘屋里,要只没纳完的鞋底,我试试锥子。”

祥子嘴里应着,疑惑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了黄兴手中的锥子上。

桃子听说黄兴要鞋底,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一边神情有些慌乱地,在炕上的针线篮子里乱翻着。一边嘴里说:“你先忙去吧!我自己送过去。”

祥子愣愣地瞅了她一眼,嘴里应了一声,便转身默然离去。

见祥子出门,桃子转身窜到镜子前,又是梳又是抹的忙活了一阵。又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一番,才顺手拿起篮子里的鞋底,风摆杨柳般地朝门外走去。

黄兴手里摆弄着锥子,无聊地等着祥子。嘴里,却不自觉地,哼起了才学会的一段小曲儿。随着迎门一股香气袭来,黄兴猛抬头,见进来的是桃子。只见她抖弄着满身的春情,笑盈盈地凑上来,说:“哎吆,黄师父还会唱小曲哩。”

黄兴见说,一时窘迫得不知所措,慌乱中竟弄翻了脚边的水杯。嘴里,语无伦次地说:“啥会唱,瞎哼哼哩。”

桃子倒是表现的像她当年在戏台上,扮角儿那样挥洒自如。她动作优美地,从黄兴手中抽过锥子,还有意将酥软的手指,在黄兴的大手上滑了一下。她举起锥子瞅了瞅,面显惊讶地嗲声说:“哎呀,咋没尖儿哩?”

此时,黄兴才像是回过了神,显得有些局促地指指锥子说:“你试试看。”

于是,桃子便拧身挎坐在炕沿,将鞋底斜抵在大腿上,右手的锥子便试探地戳进鞋底。只见桃子惊喜的眉毛,欢快地跳动了一下。又迅速在鞋底上连戳了两下,欣喜地说:“太好用咧!轻轻一戳就进去咧。”

黄兴略显得意的样子,冲她笑了笑,说:“你扯根麻绳试试。”

桃子顺从地,在衲了半截的针脚处戳了一下,又从锥眼穿过纫有麻绳的针。然后,拽着麻绳用力一抽,粉桃的脸颊,顿时变成苹果般的嫩红。扑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失声尖叫道:“哎呀,真好拉!比从前可轻多咧。”

见黄兴冲她“嘿嘿”地傻笑,便又显出好奇的样子,问道:“你是咋弄的?太好用咧。”

黄兴从她手里取过锥子,指着锥尖说:“以前的锥尖是圆的,锥过的眼子会收缩。所以,拉麻绳就重,现在的锥尖,是偏斜的刀刃,锥子是切开鞋底进去的,锥眼不会收缩,麻绳拉起来就轻松。”

桃子满脸钦佩而又好奇地说:“你是咋想出来的?你又不衲鞋底么。”

黄兴,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声音软软地说:“小时候,见俺爹给俺娘就这么磨锥子。”

桃子“噗嗤”一声,笑弯了腰。酥软的身子,凉粉坨子般的颤抖了一阵。然后直起腰,目光辣辣地瞅着黄兴,轻声说:“谢谢你给我磨锥子。”

黄兴的心,被桃子火辣的目光,给烫了一下。一阵莫名的不安,迅速地蔓延了他的身心。他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打算离开屋子。可就在这时,桃子一只温滑酥软的手,已经软软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黄兴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抚了一下,强壮的身子随之微微颤抖。有些僵硬的脖子,举着一脸茫然,目光散乱地瞅着桃子。

桃子乘势拽着黄兴的腕子,站起身,一双带水的眼睛,乞求般地盯着黄兴,嗫嚅道:“山西巷的事......”

望着桃子那副,可怜而又可人的样子。黄兴的心?被软化了。他轻轻抽开桃子的手,声音低沉,而又恳切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人说的,你往后也得收殓些。毕竟,姚掌柜也是街上有名有姓的人,得给人家留点颜面。”

顿了一下,黄兴接着说:“我看姓许的,也不是个啥好鸟,不要被他给害了。”

桃子感激而又委屈地,冲黄兴淡然一笑,嗲声说:“要是你能多看人家几眼,我才懒得搭理他哩。”

黄兴深深地吸了口清凉的空气,整个身心,像是回复到了正常的体温。他将身子朝门口挪了两步,目光平和地瞅着桃子,话语柔中带钢地说:“做人不能坏了良心,姚掌柜与我亲如兄弟,我咋能做那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呢?”

桃子脸上,滑过一丝羞愧的影子。随即一股委屈和不满的力量,又让她顽强地抬起了头。她目光飘忽地瞅着黄兴,略显不屑的样子说:“要是嫁个好人,谁还愿意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哩。”

黄兴听说,一股莫名的怒火,顿时升腾了起来。他面带愠色地,努力压低着声音,但仍显得很有力地说:“嫁给姚掌柜,是你自己的选择。人家那么疼你,人是要讲良心廉耻的。”

听了黄兴的话,桃子顿时臊红了脸。她动作局促地抓起炕上的鞋底,羞怯而又委屈地瞅了黄兴一眼,恹恹地出了屋门。

吃过响午饭,黄兴眯了一会就翻身下炕。顶着满脑子的事,在院子里瞎转悠。他是想找机会,给姚掌柜说说要走的事。他一边漫无目的的转着,一边把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像数豆子似的过了一遍。当然,数的最细的,要数和英子的那段,令他前半夜在梦里笑醒。后半夜,又从梦里哭醒的日子。

正当他想到近日来,在与桃子之间发生的一些,令自己也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和感觉时。“吱呀”一声门响,姚掌柜晃着干瘦的身子,从屋里出来。黄兴紧赶几步,向姚掌柜问了安,说了几句闲话。正要开口说正事,却见姚掌柜有点急匆匆的样子,说:“看我这身子骨,躺咧几天没出门,铺子也不知乱成个啥样哩,我得去看看。”说着,便心急火燎地出了大门。

黄兴,望着姚掌柜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无聊地嘀咕道:这个守财奴,对谁都不放心。

姚掌柜的离去,让黄兴感觉自己的身心,和这个院子一样空寂了起来。一阵百无聊赖的情绪,莫名地袭上了他的心头。

正当黄兴的身心,都没了着落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桃子探出个脑袋,神色有些惊慌地冲黄兴嚷嚷道:“我屋里钻进个老鼠,赶快想法子逮住。”

黄兴二话没说,拎起门边的笤帚,就进了门。来到了里屋,桃子神神道道地,指了指炕上的枕头。见黄兴迟疑地站着未动,便甩掉鞋,趴伏在炕上,把个枕头翻来滚去的,嘴里还嘟囔着:“怪呀!我明明见它钻进这里,咋就不见哩?”

黄兴见她,日急慌忙地没翻出老鼠,倒是弄出几件女人贴身东西。脸一热,将目光缩了回来。这一缩不打紧,却让黄兴的体内,猛然升腾起一股魔咒般的力量,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喉咙里挤压出来,却又软软地哽在了喉头,令他气憋得厉害。脸像是,喝多了烈性酒般地滚烫。眼睛也灼热得像要喷出火来。

原来,桃子扭动的身子,把一个灌了水似的屁股,颤抖得像个舞动的狮子头,岔口开到腰胯的旗袍,已被抖擞得,滑到了细软的腰上。该露的,不该露的都一览无余地,摆在了黄兴的眼前。黄兴,被动地咽下一口灼热的东西,弄得喉咙发出“咕咚”的响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费力地扭过头,声音有些胆怯地嘟囔道:“没有我就走了。”

说着,转身准备离去。此时,桃子像是被啥东西惊了一下似的,尖叫着滚下炕,慌乱地指着炕边的大红柜,嚷道:“在那里!”

黄兴,急忙顺她指的方向冲过去。没见着老鼠,身子却撞在了桃子挺拔的胸上。黄兴惊慌失措地刚要转身,随着一股香气袭来。桃子鲜藕般的胳膊,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随即,粉桃般的脸上,厥着的那张血红的嘴唇,便朝黄兴的脸上,热热地拱了过来。

一种本能的力量,迫使黄兴推开了,几近粘贴到自己身上的桃子。桃子风吹杨柳般的身子,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便顺势倒在了炕上,摆成一副撩人的姿势。

不知怎地,一种厌恶的情绪,骤然充斥着黄兴的身心。他刚要忿然离去,却见姚掌柜喘息着带响的嗓子,已经到了门口。黄兴一时窘迫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可就在此时,自私无耻的秉性,让桃子做出了一个,令黄兴吃惊而又愤怒的举动。

只见她,伸手迅速扯开了衣扣。抽风似地,将脸贴到炕上,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姚掌柜正牛喘般的,埋头移动着有些虚晃的身子。听到响动,猛一抬头,目光正与黄兴略带尴尬的脸,碰个正着。

他瞪着一双豆眼,瞅瞅黄兴,又瞅瞅炕上的桃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干瘦的脸,刹那间,变得像头发怒的公狼似地,呲着满口的黄牙,冲黄兴吼道:“我一直当你是个君子,真是想不到,你咋会干这种,畜生勾当哩!”

黄兴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就像盛夏的冰块般,迅速溶化了。身心反而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连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对姚掌柜难舍不忍的情愫,随着冰块,溶化得荡然无存。对于眼前这位,可怜而又可悲的半拉老头。此时,在黄兴的心里,也只不过是个,曾经相识的故人。

他冲依然愤怒得,脸色铁青的姚掌柜,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拨开,姚掌柜那风大了都站不稳的身子,缓步出了屋子。

西斜的阳光,热情地洒在了黄兴的身上。他微闭着双目,在惬意地享受着,格外舒坦的阳光浴。贪婪得,竟想把心底也翻过来,晒上一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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