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于修平日颇有些懒散,他做人做事也本就随心而动。故而对待事物皆全凭一时高兴,因而有时会做对事,但有时又是错误的。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无论对与错他皆不在乎,至于后果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他有着快意恩仇的洒脱,但凡心中舒坦便去做了。

因此,即使苗族大祭司苗远也无法阻拦他的脚步,雪山之巅上那火架上的熊掌是他最爱的午餐。

那日弗拉斯率兵围攻于他们的时候,封于修没有丝毫犹豫就扔出了手中武器,选择去救助那素不相识的女子。这全是率性而为,并无其他目的,而也未想过自己很可能因此而死亡!

因为看见了,便做了!

至于慕容仙见到封于修的举动,芳心初动,封于修契合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不为权贵,不为金钱,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愿舍身拔刀。两人因此结缘,磕磕绊绊中,最终在刘询促成下,喜结连理。

但在寂城,封于修却首次体验到了进退两难的苦楚,他不知自己手中的撼天巨斧该如何挥舞。他想要一走了之,但却最终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击杀了韩默!

韩默虽然愚忠,但愚忠并无过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恶标准,不尽相同。故而你无权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或指责他人。

因为也许在他的眼中,你才是那个该遭受指责与批评之人!

所以世界上才会出现国与法,以国进行约束,以法衡量善恶的标准,将所有人的善恶是非观统一在一个维度,以此去评判所有事物。

但这一套却只能作用于凡人之国,对于封于修这类修真界的修士却并无卵用。无外其他,只因在修真界缺少能够执法与裁决之人。

修真世界实力为尊,宗门林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故而没有哪一宗能统一天下,如此便也无法建立统一标准进行约束。

所以法的建立,首先是要有强力的战力足够震慑与屈服所有人,方可行之。执法者若没有执法的能力,那法便是形同虚设!

因此天衍诸国才会建立强悍的军队,甚至聘请修真大能,其目的便是令有法可依,如此才能国泰民安!

却说封于修并无丝毫济世报国之心,但韩默的死却令他倍感沉重,他沉重的对象乃是生命的意义。

人的生命究竟该如何去衡量?

譬如屠刀之下有一善良之人,屠夫要你将身旁恶人的性命与他刀下之人兑换,你是否愿意?

又或者一百个凡人牺牲自己方可救助一名普度众生的大善人,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封于修不想再思考这些,他忽而发现了“道”的真谛!

道可道,非常道!

道是宇宙运行、自然变化的法则,是事物的规律,是一切的根源!

这雨生于天死于地,它中间的过程便是道!

这雨死于地却又生于天,它的轮回亦是道!

大道泛兮,岂可左右?这便是对道的最好诠释,因为道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故而所谓的修道,便是修心,修行!感悟日月交替、万物变化亦是道,于滚滚红尘中去爱恨一生,快意一生,也是道。

大道三千,行便是道!

人于滚滚红尘去经历一生,感悟一生的求而不得,求而得之,得而求之,得而不求。隐遁山林也好,醉生梦死也罢,建功立业,济世报国,扬名立万,悬壶救世,这一切皆是道!

道便是心,修一颗心,问一世!

“封”的左部如同茂密的树木,而右部如同一只手,其意便是用手去呵护树木茂密的生长。

封于修,便是修道,修这树的一生!

生命的意义无法用任何东西去衡量,不断地去感悟世间一切,然后去看待滚滚红尘,一生不悔,便是他封于修应该追求的道!

寂城风景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车水马龙。曾经的旧客死了一半,走了一半,活了一半,但却也来了新客,一半。

青砖碧瓦,寂城稍稍恢复些许祥和气派。三人走在大街之上却见到了不少熟人,这些熟人不是其他,正是那日封于修舍生忘死带出寂城之人。

一老叟瞧见三人声音,先是一愣,但转瞬间却兀自离去,仿佛从未相识。封于修微微一笑,曾经的感激涕零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封于修的耳旁似响起了一阵悲歌:“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但封于修也很感谢他们,没有拆穿自己的身份。咀嚼其中滋味,满怀萧瑟之情,封于修逐渐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这些居民本与起义军不共戴天,但彼时却能冰释前嫌,究其原因,只是想活着罢了。

如今的起义军高歌猛进,白骨岭已落入他手,岂能不屈服?

但他们却有自己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寂城百姓憎恨的对象并非是李冬,他们的怒火全部集中在乌兹与周春的身上,甚至包括封于修!

乌兹自不用说,若非他强行征粮毁粮,也不至于令寂城陷入缺粮的困境。

而周春却是屠城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那时的周春大权在握,而李冬只是被其肆意摆布的傀儡,所以屠城一事与李冬无关!

庆幸周春最终死于听风之手,李冬才得以忍辱负重,苦尽甘来,他事事为民,尤其是灭城不费兵卒便将其收服的壮举,成为了争相传颂的对象。

李冬的大义之旗插满整个天下!

他是仁义之师,他是为民而战,他是神农军!

他将带领人们从黑暗的世界,走向欣欣向荣,迎接新的曙光!

于是,他们歌颂李冬的伟大,唾弃毕弗隆斯的暴行,期待旧朝陨灭,新王登基!

慕容仙道:“走吧!”

短短二字却说尽了人生的离合悲欢,冷暖淡漠。封于修点了点头洒脱朝前迈步。

为他们而战,封于修不悔!

霍念君淡淡道:“凡人总是如此健忘,并不值得去拯救!也许上一秒对你感激涕零,下一秒却是磨刀霍霍!”

封于修笑道:“人各有活法,他们没有逆天的力量,便只能顺天而为,并无过错!”

他不赞成霍念君的观点,他的心中也没有了丝毫愤怒或惆怅。他不相信这些居民会忘记那绝望的嘶吼,只是他们没有改变这乱世的力量罢了,苟且偷安,平平淡淡地活过一生,又有何过错呢?

霍念君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她瞧了一眼封于修,这一眼如同见惯了生死,历经了沧桑。她摇了摇头,默默地向前走去。

封于修微微一笑,心想这妮子正值豆蔻,却一副老气横秋,着实奇怪。

寂城的守卫并不多,李冬似乎真的很自信,并不担心魔军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趁机夺回寂城。

三人最终寻了一间略微偏僻的客栈,打算在此住下。这家客栈的主人死于了那场大屠杀,故而被新客据为己有。

这种情况在寂城屡见不鲜,故而也会时常发生争斗,因为很多旧人重新回来,发现鸠占鹊巢,故而大打出手。

当店小二瞧见封于修高大魁梧的身躯,外加那粗犷的面容,也以为是来寻仇的,急忙将掌柜的拉了出来。

却瞧见其背后又有两位水灵灵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意。

掌柜神色凝重,抱拳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封于修尴尬笑道:“只是来住店罢了!”

掌柜轻舒一口气,笑道:“急忙安排起客房!”

封于修随手掏出二十块血灵石,顿时又令场面有些灼热,店小二眼中贪婪之意更浓,却也夹杂着一丝惊愕与恐惧。

掌柜又吸了一口气,恭敬道:“贵客,您这边请!”

血灵石是白骨岭内流通的货币,二十块血灵石足够包下这种客栈整整一周时间。封于修自然不知此物在此如此贵重,故而也并未在意,毕竟他的储物袋中尚有数千存在。

在客栈后方有一个清净雅苑,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故而将其予以三人。三人也乐得清静,便就此住下,等待着灯塔上火焰的燃起。

三日之后,神农大军的部队陆续进城,他们享受着全城百姓的欢呼与迎接。张超、关和与赵言微笑示意,更是屈尊就卑与众人握手,一片祥和。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其他几座城市,家家张灯结彩,宛如过新年一般,好不热闹。

再过两日,寂、灭、凶、亡四座城池灯塔之上火光冲天,形成四道光柱于天空中融合,凝成一股,如一柄宝剑直冲云霄。

而灯塔之下,偌大的祭坛上早已布满甲士,他们佩戴着最精良的武器,神情肃穆,等待着圣光的沐浴。

不错,这四座灯塔其实正是传送子阵的钥匙,当它们全部被点燃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传送的开启。

封于修三人很轻易便混入了这群起义军内,他们毕竟是“叛徒”身份,故而不宜以真面目示人。

昔日李冬之父李卫,因为太过轻敌故而导致身陨,故而李冬选择了全军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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