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文帝携着郑贵嫔急匆匆地来到了东宫。他急匆匆地要来探一探、探一探他最心爱的阿七可是当真是有了起色。
想东宫本是太子居所,可大寒朝至今并不曾有了位太子,因而一直空置。此次瘟疫一来,倒是把所有染症的皇子、公主悉数迁到了此处,可能算是他们人人都享了一回太子之待?

“诸情平定之后,册立储君之事当是要有所定夺了!”拓文帝看着自己并不曾以太子之身入主过的东宫,不禁有些叹嗟,“莫要再如朕当年一般可望不可得........”

“届时若还有人要争夺不休,论他是谁都必要严惩不贷!忤逆君心,当诛!可诛!”

拓文帝想到连月来后宫朝堂为立皇储之事吵闹不休就不由得愤恨不堪......连声冷笑之下,被身侧郑贵嫔听见了就立刻摆起了个委屈样子。

“陛下可是在嗤笑妾?原来陛下原也不信,只是不得已了才来看一眼!”

拓文帝不语。他既不想告诉郑贵嫔是为何而嗤,也不想说他确是在忧心郑贵嫔于此药是希冀太过了......

“陛下不信,自己去看了阿七就罢!”郑贵嫔接过了宫婢手中的油杭紬大氅,亲自动手将拓文帝裹了个密不透风!

“可是一点都不能疏忽!陛下需得把耳目、口鼻都遮了才好!”郑贵嫔又拿过了宫婢备下的大巾、蒙紬,一样样与拓文帝穿戴整齐了,浑身上下只露了眼睛在外,“一会儿陛下出来了也是要换了屡。”

郑贵嫔足心地看着面目不辩的拓文帝,娇嗔道:“妾告罪!这油杭紬备下的本就不多,为省下些,妾就不陪着陛下进去了。”

拓文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郑贵嫔,正要往里走却又被她一把扯住,“陛下记得万不可去触碰了阿七或是殿中任意一物。阿七虽是见好了,可仍在病中,会传人!”

“还有你们这些奴婢!”郑贵嫔立起了脸、气使颐指地指着一众同是裹得只剩眼睛的内侍,“你们穿的可是蓑衣,比不得油杭紬,就更是要站远些。你们若是传上了,陛下可也就.......因此可要仔细着,可是听见了?!”

众内侍纷纷应诺之后,就簇拥着已是急不可耐地拓文帝一哄而入。留在穿廊中的郑贵嫔此时眉头略紧了紧,屏息半晌又是悄悄地轻叹了一回:“阿七莫怪娘亲!为了我们母子的将来,折亏些便折亏些罢.......”

“娘娘!”伺候在侧的灵雀见主子脸色不好,连忙福了福,“七皇子是个有福的,定是无惊无险!”

“闭嘴!”郑贵嫔咬着牙低斥道,“再要多言本宫割了你的舌头再让你自己吞下!”

灵雀猝然俏容失色,想告罪,娘娘可是说了不可多言;不告罪,岂不是又犯了不敬......慌急之下索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轻扯住了郑贵嫔的裙角就开始啜泣。

“死婢子连眼珠都不想要了?!”郑贵嫔咬牙切齿地低声斥骂着,“平时看你还有些灵巧,这会儿怎么就生成了个死鱼样的?还不快给本宫死起来?!”

忽然内室有脚步声纷沓而来,郑贵嫔一个眼色丢去,灵雀急忙站起来退后几步,才刚站稳就看见拓文帝大步而出、直扑郑贵嫔而去。

“陛下!”郑贵嫔花容失色、强作笑颜地往后退去,“陛下........”

拓文帝蓦然止步,双手一张就有蒙了脸包了手的宫婢围上,小心翼翼地替他解下了那层油杭紬,换了鞋履,又捧上了药汤供他洁面净手......

“凌瑶!”拓文帝拉起郑贵嫔的双手,险些就是要喜极而泣,“朕裹成那样阿七都是一眼既辨,与朕请了安又是让朕保重龙体,说是疫病传人父皇不可久留.......”

“朕虽不曾走近但也看见他脸上红疹已褪,且阿七神智清明,再无病重的昏沉......此药当真有用!当真有用!我寒朝有救、有救诶!”

“陛下!”郑贵嫔眼中水光艳涟,正待要说了什么,忽然有内侍急急奔来,跪下就道有急情要奏!

“何事如此之急?!”拓文帝拧紧了神情,生怕听见的又是哪处瘟疫肆虐,甚至因此......反了!

“陛下,是刘赫的家眷自昨日起就一直吵闹着要见贵嫔娘娘。到今日见吵闹无果,才是说道她知晓刘赫下落,但只能说与贵嫔娘娘听!那处禁军想着事儿大,这才是急急来奏,此刻正候着陛下!”

平地生雷!拓文帝愣怔着辨了半晌才确信了自己不曾听错.......霎时笑声震天,“阿七果然是福星临世!方一转好便是喜讯连连........”

“陛下!可她们为何独独要见妾?”郑贵嫔非但生不出什么欢喜,反而嫌恶非常,“妾与她们也并不熟稔,一并都不曾见过几回,这闹的又是些什么?”

“这.......”拓文帝喜罢了停心一想,再问那内侍道,“来人可曾说是哪个吵闹?还是一齐”

“只是刘赫二娘!”内侍回道。

“可堪合情入理!”拓文帝刹那释然,鄙夷着笑道,“奸臣逆子之道终极便是众叛亲离!纵然刘赫手眼通天也不能免俗!快哉!”

“陛下!”郑贵嫔怏怏不乐地去拽拓文帝,“陛下还不曾夸妾制药有功,倒着紧起这些事来!”

“且既然陛下也是见了信了此药可用,当务之急应是召集太医与妾一同再验证些此方。之后还有备草备料的这许多事.....整齐了早日开炉炼丹、早些宽解了陛下忧烦不当是最紧要的么?妾为何要腾出功夫来去见那个劳什子人!?”

“禁军都是些泥塑木雕么?既然她说知道,为何不问不审,就知道来回陛下?”

郑凌瑶劈头盖脸地就去斥那内侍,“食君之俸与君分忧,他们吃倒是知道,这分忧却是不懂?”

“回娘娘,原是审了的。然那道是除非是说与贵嫔娘娘,不然宁死不说!”

“那且让她死罢!一个贱婢,本宫还听了她使唤不成?”

“凌瑶勿要任性!”振奋异常的拓文帝听罢哈哈一笑,拍了拍郑贵嫔的手,“此事于朕也是紧要至极,因此凌瑶还需得见她一见,且听她可真是有秘辛相告!”

“然她为何独要见妾?直接奏与陛下不好?”郑凌瑶气哼哼地甩脱了拓文帝的手,“妾不爱见!”

“朕记得二娘是晟王府的旧婢,可算自幼就识得凌瑶,自认与凌瑶有旧识之情。她而今身陷囹圄,定是想藉此与凌瑶讨要些好处,换了她一己平安!”

“可她若要浑说呢?”

“她要是浑说可能逃得过一死?她本就是为惜命才出此下策,朕倒是不为此忧!”

“也是个会打算的人!”郑贵嫔眼中细光闪碎,别人乍一看只当是她不削,但不知她此时心中是焦急、担心、期盼、害怕......纷纷杂杂纠缠在一起--终而居然有些难过!

“妾自小看她就是个老实木纳的,不想她反而倒比那几个娘们心思多些,倒知道绝处求生......”

“人心错落皆有因!善缘恶报是为果!”拓文帝猝然间趾高气昂地打断了郑贵嫔,“凌瑶不能妄论!”

“民间有一说作:墙倒众人推。其间这推墙之人惯是遭人诟病不已,只道此类是无情无义无德无信之人!十分不堪!”

“然若是仔细考校,是要待墙塌时与之同归于尽是为智、理,还是去同推一把那在劫难逃的危墙才为智、理?”

“因此还有另一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此二说论起来皆是有理,听起来都是仁义之道,并存却又自相矛盾,本就是好笑!”。

“朕道顺大势者才为智!良禽择木而栖才是理!二说并存本就是为让人“择情而用”,旨在为自己开脱或又为申斥他人。朕借潘尼安身论中一句:忧患之接,必生於自私而兴於有欲.........来证,终其然,所谓仁义皆是为偿人之本性--自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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