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场飙举电至般的大火在桂宫燎灼,摧枯拉朽样地就将西宫中位列其二的正福殿焚去了一半有多。但或是上天照拂,但或是佛祖垂怜,那火势虽曾是一度势不可挡,却不曾伤及了殿中之人半分半毫--要知道此刻的殿中之人可切不止是病了几日的李淑媛以及几个侍婢、更是有当朝至尊!
阖宫惊悸--虽然当季正值隆冬,天干物燥、星火便可燎原,但宫中为防“走水”一向是万般戒备、千种小心,司煊当值之人更是彻夜巡视、从不敢马虎了一点........如此谨慎之下,这走水之”水“终究是要从何而来?!

大火扑灭之后,司煊并羽林监乃至长侍等一众宫婢皆是抱着万死不赎之心跪在正福殿台基之下,只等至尊治他们个“懈怠不查”之罪。然脸被熏得乌黑的至尊一手揽着李淑媛、一手握着一杆箭枝,只道此箭出于北地,宫内是混进了寒朝的死士才会有此事故。按例各人都该为此下狱治罪,然自己与淑媛既得无恙脱险,就该感“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示,因此非但不纠众人之过,更是要开坛祭天、进寺拜佛敬神,以谢苍天神佛垂爱之意!

与至尊同是经历了一回“大难不死”的众人就此感激涕零。长侍更是磕得额头血淋淋的,直骂自己为只顾何贪慕闲适,不曾守着至尊不离.......可待他们收起了涕泪去收拾善后之时,却发现那几个被不知是淑媛还是至尊砍翻的“寒朝死士”:不是这殿娘娘的内侍、就是那殿娘娘座下!难道说那些个娘娘都是与寒朝早有串通,还是她们也是被蒙蔽之人、只是无辜?可不论不管如何,至尊按理是否该是先要召来这些娘娘问问才是道理?缘何他也不问?!

然这些疑惑也就在众人心中存了一息!一息之后便是烟消云散--宫中疑事向来最怕旁人推敲,推敲来推敲去,即便当真寻到了由头,自己或者也是要用命去做筹码来换!因此--至尊说得什么那就是什么!定是无需他们用心!况还有李淑媛需要尽心侍奉,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将这位新晋的“后宫之主”伺候周到了才真算得是谢过了至尊不杀不罪之恩!

提及李淑媛,侍奉她迁宫便是而今的头等大事--永福殿已毁,总不能随意找了个空置的殿宇就去回了至尊,那与让淑媛流落在永巷之中又有何异?!

于此长侍头一个有了主意--自睿德皇后殡天后、陛下为表追思之情就迁到昭阳殿居住,倒把自己的昭宸殿闲了个空置。而李淑媛是断不能迁到昭宸殿去的,那便只有请至尊迁回,让淑媛入主了昭阳殿便好!

有人立觉不妥!道昭阳殿乃是皇后所居,李淑媛贸然入驻怕是要遭人诟病!长侍却道不妨:且不说李淑媛而今就是掌御驾后宫之人,就凭至尊于她之宠、之爱,就无有人敢来诟病!

“你们何曾见过至尊于大庭广众之下揽着哪个夫人的?莫说是夫人,奴婢伺候陛下从东宫到昭宸殿,连陛下揽着皇后都不曾见过一回......你等自品品?!”长侍如此说!

然他不曾说、不能说的便是:你们可从淑媛身上瞧出一点金体违和的迹象?定是无有!可为何是会无有?那是为淑媛根本无病,且她黄昏才方从宫外而回、险些把奴婢都骗过了.......既然陛下都能这样纵着淑媛混闹,那入主昭阳殿岂不就是区区小事?!

至此众人附议,并由长侍去回了至尊只说是众人合议而奏........哪知至尊听了莞尔一笑,道是:“昭阳殿层台累榭、东西两阁各自就能胜过别处一殿之大。朕而今只居东阁晨光殿,西阁殿彤风殿本就闲置,故以只需让淑媛迁至彤风殿即可,朕并不需回了昭宸殿去!”

惊魂未定的众人由此又再颤栗了一回--至尊要与李淑媛同殿而居,这非但是破了良朝百年“帝王独隅”的宫规,更是再示意自此之后李淑媛就是他要专宠之人,倒比睿德皇后还尊贵荣幸了许多!

长侍震惊过后就是兴高采烈:幸而自己不曾看走了眼神、幸而自己适才在盛家娘子跟前说了这么些淑媛的好处、幸而李淑媛也是个有福的.......总之自己这秤砣是搁对了地方,自此只要更铁了心效忠侍奉就得!

然自那日起,良朝后宫中的许多之人莫说要去艳羡长侍的“幸而”,就连保得一命得存就已是穷极奢望!

最可怖的,是一切皆是来得寂寂悄悄!

至尊遇刺这等惊天大事在良朝乃是闻所未闻--第二日闻讯的朝臣们纷纷上奏,一样求情至尊许了自己主理此案,道是定会缉出元凶并严惩不饶!

然至尊风轻云淡!他只道:“本是寒朝来犯,故以无案可查。众卿与其纠结还不如出些良策,如何不战而慑北地!”

事关南北战事、朝臣们哪里又能妄言乱语,就在他们敏思苦想之时,至尊倒说:“朕有一想倒是即刻可办!”

至尊有想,中朝臣当然是莫敢不从!可当至尊道出他这“想”时,众人除却面面相觑的便都是去看那李阀阅!

然李阀阅也是茫然无措!至尊所谓“加护宫中之防”,并不是增了羽林郎也不是复了长侍之实,而是依了淑媛娘娘待字闺中之时的混闹之法--添些女兵女将?!

然众臣觑又如何,惊又怎样!?至尊遇刺为实,宫中于将士甚多也是有忌,无非便是添些悍妇泼娘进宫为婢罢了--无关宏旨、无伤大雅!

如此至散朝归家,宫中有女儿或姊妹的朝臣们虽是心生不安、但不明究竟之下只能作“既然并无消息递出,那便定是与此事无涉!”之想。

然怎料!自此少则一日、多则两日、三日之后,便是有噩耗连绵而至--宫中近二十位夫人,倒是有一半就此玉陨香消,一命呜呼!

要问为何?要纠其因!那原是寒朝死士原有灭宫之计,早在火烧正福殿之前就已至各宫投毒。而此毒刁钻促狭,致死之时因人而异,且因是北地秘方故此无解!因而至尊日日只能空叹却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一殿接着一殿的夫人们带着悉数的宫婢内侍们寻了睿德皇后而去........

此等哀事于方失皇后不久的至尊而言无异是撼天之悲!而那些痛失女儿、姊妹的重臣更是不堪其痛、悲愤欲绝!

至尊为表痛惜体恤、特此就免了他们的政务军务、遣他们归家愈心,道是:“皆不减俸禄封分、只待众卿平复了哀伤后再归朝堂!”

众夫人去的这样匆忙、蹊跷,自是有人会疑、有人要惑,有人不肯“归田”。但这疑惑、不肯也是抵不过谢、李等族的虎视眈眈,敌不了别家的因利乘便,更抗不了至尊的“仁心拳拳”......终而只能怏怏而退,只待重整旗鼓之日卷土再来!

时光荏苒,众人皆当宫中熙攘尚未平歇之时,便已至腊月十八的祭祀之日!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李淑媛进宫首年就得与至尊并肩祭祀,实属难能之荣时,另一条消息却也不胫而走--就此又引出一阵轩然大波、闹了个满城风雨!

“皇兄当真要伐北地?”闻讯仓促进宫的齐恪级急地问着齐允。

“尔永来得正好。朕想听尔永一言,若是伐、会当如何?”悠哉闲适的齐允温言浅笑,不答反问。

“兹事体大!南北战事一起,黎明流离、百姓失所之态必又重现!臣弟不主战!”

“尔永不主战?”齐允的笑意更浓了些,“哪怕是趁此可灭杀了刘赫,也不主战?”

“臣弟与他的恩怨远不至生死之境、更不值要以两地战事来偿!”

齐恪的不假思索之答犹如一丸定心良药,稳稳地落在了齐允丹田。

“如此甚好!如此尔永日后纵然知晓真情也不会因此怨怪于朕!”。

“只是刘赫!你可当真充得那“易换之物”?切勿是朕之水到了、而你那渠仍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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