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馥强作了一副抖擞样子绕着众人折腾了半宿,任凭倦意滚滚、她也再不想入眠回到那梦境中去。可她毕竟正值贪睡的时日,又是多思多虑、少眠多梦了这么些日夜,再是硬撑也是犟不过自己身子--到天光将明之时、她到底还是趴在了齐恪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眠,居然无梦!竟然香甜。待她腾然转醒想起还要入宫急忙忙唤了初柳、绿乔之时--一阵百花香气猝然入鼻沁肺,一个仪态万方的身影蓦地闪现眼前!

“娘娘醒了?”明明是揶揄之调却又字字生刺!惯与盛馥这般说话的,除却盛家娘子还能有谁?!

“齐恪!”醒神后的盛馥焦急地大声唤着,对“从天而降”的母亲却是熟视无睹!

“尔永进宫去了!替你去送那十八条!”盛家娘子嗤笑不止,“才是多久不见,竟是急成这样要连名带姓着喊自己的郎君么?”

“我要起身、我要去见卉繁!原就是说好一起进宫的,他居然独自去了!”盛馥的心砰砰直捶。居然无稽地惶恐着齐恪可会一去不回!

“你确是得起来!然却不是进宫!你是要与我好生说说、你究竟是在闹什么魔障?”盛家娘子拍了下手掌,侯在门外的初柳、绿乔连忙带了杂使的小丫鬟进来,就要伺候盛馥起身梳妆!

“确是疯魔了!居然不问她娘亲为何会来?!”盛家娘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初柳、绿乔说着,“见了跟不曾看见一样,连叫声母亲都是不会了!”

“娘子莫怪女郎!”初柳急忙行了个礼、小心地陪着笑,“她这几日都是不曾睡过一个安生觉,想是因此有些恍惚,又是才醒!”

“娘子也是知道女郎自从怀了身子性情就有些变,在家里时也是一样,倒不是只是今日特别!”绿乔也是帮着腔!

“你们俩个!从家里出来了便是放纵得不守规矩了?!”娘子立起了脸,“殿下并不是入赘了盛家,怎可再称她是女郎!?可是欠罚了?!”

“母亲怪不得她们!原是尔永说容些时日慢慢再改的!”盛馥听见母亲训斥初柳、绿乔,蓦地就“活”了过来、不再只管自己直愣愣地出神。

“哼!可见你母亲是不在你眼里的,我同你说话就跟不曾听见似得,一说要罚她们,你即刻就听见了!”

娘子这样说着,随手又掂起了小丫鬟捧着的衣裳,“虽是服着国孝,但你们总是新婚、你又是有孕在身,也是不宜太过素净了!这通体缟素连一丝颜色都不夹带的,可是不好!”

“拿走,去换一套来!”娘子指使着初柳!

初柳看了看盛馥、略有些迟疑,“娘娘......”

“怎么?!”娘子有些不悦,“非要我说出口这样穿法太不吉利才是合意么?”

“奴婢不敢!奴婢回娘子!娘娘也就是这几日才穿这样的,并不是日日如此。奴婢这就去换来!”

初柳但听见那“不吉利”三字,也就不再去看盛馥脸色,只忙支着那侍奉衣裳的丫鬟去到外间、说“去换一身寻常的来”......心里却道了句:亏得是娘子说出来了!

盛馥这几日忽然意起,添了“只要纯白”的着装之好,着实是与她素来于衣着上“求精致到极致”的品性大相径庭!若说只是要简便些、随意些也就罢了,可日日穿成那样冷清,可不就让人莫名觉得悲凉?!

初柳跟绿乔虽是都觉不妥,但碍于女郎惯来蛮横的性子,于今又是尤其开罪不得,才是不敢多嘴一句--殿下都是“敢忧不敢言”,做奴婢的又能奈何?

两人伺候着盛馥起身、洗漱、更衣、梳妆,待罢了又是服侍她用了些“早膳”,这才退出了内房,临走还虚掩上了房门。

“说罢!”娘子喝着茶头也不抬,只抛出了两字。

“母亲要我说什么?”盛馥脑中又满是那个与她一般一样的白衣女郎,恍惚着又摸上了自己的右肩。

“齐尔永今日一早回家,道是你夜夜梦魇不断,神思不妥。起初我还当是他大惊小怪,是因想着重身子的人睡不安稳也是常事。可待他告诉我与你父亲,道是你自从起了梦魇就只爱穿白、又爱愣怔不算,昨夜更是撒疯说要回云城去!?”

“故以盛梅素依你自己想来,你该与你的母亲说些什么?”

盛馥咬了咬唇:好你个齐恪,这是去搬了“救兵”来么?我是不能将那梦说与你听,然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可要说与母亲听么?盛馥踌躇着,“我于一梦境如此执拗,她可会觉得过于荒诞了?”

“她当是会说我自扰心神、自食其果罢?!好没意思!”

“国丧其间,我在这里太过沉闷了!我是觉得无趣才想要回云城去住着,那里总是自在些!”盛馥还是决意先不将那梦境说与母亲听,“齐尔永失惊倒怪的喊了母亲来,也太是小题大做!”

“此理倒确是个好理!”娘子笑着,“然你为何昨夜与尔永却不是这般说的?而只说是要去见垂伯、宝明阿尚?”

“回去了云城自然要见垂伯与宝明阿尚,这也值得他拿出来与母亲说?”盛馥自觉答地密不透风,然她不停搅动着围裳上的珍珠穗子的双手却越发告诉了娘子--齐恪于此事的忧心确是有理有据!

“你是我生的!而今虽比不得你年幼时,哭了笑了我都是能知道所为何事,但你这好于不好,有心事还是无心事,这心事重不重,为娘的还是能端详揣摩得出来!”

娘子说完就仔细地看着盛馥,想瞧瞧她可会因为听见了这些便是会松动些、可有了些想要据实以告的意思。然她见着的盛馥仍是竭力在作那泰然自若状、竟不知自己的眉间已是蹙拢得划出了沟壑!

“梦由思起!可是你做了什么只得你独自知道的事,故而生疚生悔才是噩梦不断?”

娘子见状决意再要逼迫她一回,道出了自己最担忧之事!

“母亲怎可浑说?!”盛馥听了忽而就气急败坏起来,“母亲想的都是些什么?!”

“大婚之前我可是日日在家!既在家,又能做下什么值得愧疚之事?若有,母亲又岂能不知?”

“这可就难描!”娘子总于盛馥大婚那日她院里那股陌生而又几不可闻的香气生疑,而今就更怕是会对上,“我可是在我们府里头闻着过迷香之气,而那气味最浓的地方,便是你的院里!”

盛馥一慌,虽坐着也是晃了一晃,“迷香这等东西怎会在我们家有?!是母亲自己闻岔了!”

“我还真不会闻岔!”娘子骤然间起了几丝忐忑,“这迷香的出处原在北地,我们南地是不用的!”

“此方在北地也是失传已久,我闻着的味道也是与原方有差、故以只是一直存疑不敢确信!”

“可此时!我倒是知道了缘故!我闻着的这味,想来必是哪个有心的捡了半拉残方,再是自行拼凑调校出来的、倒是比原先的更霸道了!”。

“若让梅素放胆一猜,你道这个有心人该是哪个?”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