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赫三人此刻于山石之下正呈圆弧之势:东方、阿凯左右各一、略在前,把刘赫护在了最贴近山壁之处。若从正前看、东方更是遮蔽了刘赫大半个身子,再加上覆于其上的凸起山石,可说是只要东方不倒、便能保得刘赫无恙。
然这般周密之防、本只为应对自天而降的箭雨而设,而今突然从山路侧弯处射来弩箭、且是看准了三人空隙、只奔刘赫而去,那便是打乱了阵脚!

刘赫若是挥剑、纵是能挡的一、二枝箭,也是难免要划伤到东方、阿凯;东方若是分心去全拦这弩箭、头顶掉落的箭雨又必定是要伤及三人;阿凯无有全盘之计可想、只待横跨一步做了肉盾直接替刘赫拦了这些箭去,却被刘赫洞穿了心思、一把推住不许挪动。。。。。。

本就是电光石火、弹指之间,又哪容得多设多想、多思多虑?又哪里能有万全之策?!

“殿下趴下!”东方嘶吼着、有些艰难地分出一手去“捞”那弩箭。然这些射弩之人定是测准了东方能及之处,这些成纵队而来的箭枝只有在上、中二路的被东方卷落,而余下本该射中腿脚的仍是直奔着已然矮身而下的刘赫疾驰。

“噗”、“噗“两声利仞入肉之声想起,虽是轻微之极,那箭雨连带着古怪的“弩屋”却像是听得了收兵的鸣磬声,瞬息、立散!

只是几息之间、不及片刻之久,那“弩屋”自山腹腾跃而上复又翻跌而去,就如魑魅夜行、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太过啦!”东方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呵斥道,“卿本佳人为何只愿冲魍魉之类?!”

“道长!”阿凯焦急万分地唤道,“快看看殿下!”

东方闻声而转,着眼处就见两枝长长的箭杆一前一后突兀而指、末端的箭羽尚自颤动着像是正在嘲笑他的“无能”!

“奴才不妨事!殿下这。。。。。。”阿凯坐下挥刀砍断了自己腿上的箭杆、然看着那枝贯穿了左肩的弩箭十分不知所措,“奴才那腿再跨过些就好,一腿中两箭怎么也好过主子受一箭呐!”

“孤无妨!”刘赫单腿跪扶着入土的长剑、磕着牙吐出三字!想的是仍能摆出一副无谓之态,“此箭并不在当胸!他不曾千算万计仍不曾要得了孤的命,可惜了!”

然而痛!当真是痛!这痛意竟然能在寒冬腊月里化为滚滚热浪袭遍周身,再从片肤寸发中蒸腾而出--刘赫周身像是起了一层雾气,而那一头苍发更是升起了氤氲袅袅。。。。。。

“殿下这伤有惊无险,无需过虑。然别再撑着了,坐下罢!”东方坐下,顺手抄起了阿凯的伤腿,“阿凯你莫嚷!莫喊!莫看!也莫要推让!这一箭贯穿你的小腿、不曾碰到骨头、并不打紧!待贫道料理完了你便又是整汉一条,届时也再能护得你主子安全!”

“好!奴才尊道长吩咐!”阿凯并不扭捏,更挪近了些东方,只为让他愈加方便些,“道长尽管快些就是!”

“他老子的!方才这弩屋实在是诡异得紧也是有新鲜地紧!莫说见过,听都是不曾听得过!”

“奴才也算是学到了一招,待回山就依葫芦画瓢般的弄来试试!只是这操纵之人个个都要如他们那样在山地间如履平地、来去自如的可是不易!这必得要山民且得自幼操练才是最佳。。。。。。”

兴许阿凯真是早年间在腥风血雨中历练地久了、生死都是看淡!一旦凶险过去,转眼就能忘记方才命在顷刻之时,反对着那弩屋啧啧称奇起来!

“殿下届时可莫要拦着奴才,此阵此法可是大杀四方之利器,这人还是有钱!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想得出来、造得出来!忒是有钱!”

“好了!再是吞一丸药下去!”东方递过一粒墨黑色的药丸给阿凯,“能歇的便歇会儿,需得用力之时尚多!”

“这便是好了?为何拔箭时一点不痛?道长就是这样徒手拔的?!”阿凯眨巴着眼看着被东方用撕下的衣襟包扎起的小腿、再看看地上只有三、四个小瓶小罐,居然连把割肉取箭的银刀都是无有,“奴才知道一般治伤时、若要不痛便是要用麻沸散,但那玩意儿吃了就得昏睡!奴才这里并无一点迷糊,怎也不痛?”

“凡夫俗子之言!拿麻沸散来比贫道的仙药,拿那些末微伎俩来比贫道医术,也亏你是想得出来!”东方俾倪地再看阿凯一眼,“水囊皆在马背,你且与你家殿下借口酒来吞了这丸药吧!于此药、用酒送服倒是更佳!”

跌坐在地的刘赫咬着牙用右手解下了悬在腰间的银壶,刚想抛给阿凯,阿凯已是凑近了接过,道了句,“谢主子赏!”

“道长安心给主子瞧伤,奴才这里看着护着!”阿凯凌空倒了一口酒到自己嘴里,吞了药丸便持刀挪坐到了两人之前。

“殿下先服了这药!”东方同样递给刘赫一丸方才阿凯吞下的药,“止血生肌之用。”

“呵!”刘赫嗤笑了一声,“道长是在虑孤会于此药疑心么?”

“确是!”东方毫不避讳,“阿凯后服是他那伤处并流不出多少血来,而殿下伤处较之要危急些,故以先服为宜。”

“孤在道长眼中原来是如此不敢托付之人!”刘赫不动,只叹笑一声,“道长!于今之况、你还要言孤今夜是无性命之忧么?你还要言这指使之人不是齐恪?你还要言这等先戏后杀之道不是出自他之手么?”

“若道长还是不肯如实以告,岂不是与孤是一般一样是不敢托付之人?”

“不是他!”东方凝重而肃穆、更把药丸递近了些,“殿下若是一心只肯信此人是齐恪的,那便是中了他人之计!”

“那道长就告诉孤这主使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刘赫依然不接那丸药,反而一手把上了插在肩头的箭枝。

“天时未授!不可说!不得说!”东方出声严厉,听来容不得一丝驳斥!

“好个不可说!不得说!”刘赫苦笑,“那孤与盛馥的渊源呢?道长非不得说、也非不能说而是不肯说!”

“当日盛馥亦是被一箭洞穿了肩头,虽她是为齐恪挡箭而伤,然她与孤这一左一右两两相称之伤,是否也是因为溯源而受天意所昭?”

“而今孤命在旦夕、若道长只当是足孤临终之愿呢?也是不说?”

“殿下性命无虞!勿要乱说!”东方盯紧了刘赫那攀上箭枝之手,防着他以此为挟就要妄动自伤,

“论是道长再说无虞,孤也是不信!毕竟孤亦可取了自己性命!”刘赫说罢,一柄匕首已然抵上了自己心口,“此仞甚利,无需多少气力便可送入孤之胸膛。道长可以试着来夺。然这回夺走了总是能有下回,再下回。。。。。难道道长自此要不眠不休只为盯着孤不自戕么?道长出世而来、想要与孤一同谋一番大事之心,从此就荒废于此么?”

“殿下万万不可!”

一直留心听着两人说话的阿凯惊恐万分地回过身来、就想去夺刘赫的匕首,但他又怕一个不妥就要弄巧成拙,因此双腿一曲,就对着东方跪下,

“道长!阿凯在这里求道长,就告诉了殿下吧!此事是殿下心魔也好、劫难也罢,他不知反而是更受其累!道长说了罢!”

半间不界!

东方闭上眼,一声叹息鲂鱼赪尾,“我本欲救亡图存,奈何一个、两个都是可比卖李钻核之徒,只认一己之意!这世间,不变、不乱才怪!”

“孤连谋逆篡位之事都是做下了!道长把孤比作钻核之徒更是无妨!”刘赫把匕首递进了胸膛两分,新鲜之血带着体温流淌而下,瞬间唬白了阿凯的脸,也慑住了东方才刚张开的眼!!

“道长可否相告于孤?”刘赫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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