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去烧些水,再拿套干净的衣裳来!”瑾苏吩咐完,几个丫鬟连忙退了出去,梅儿留下来找了一身干净衣裳放在床边。
杏儿眉头紧蹙,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瑾苏,艰难的张了张嘴,终究也发出了“大小”两个字。

瑾苏上前一步,站在床边,看着杏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安抚道,“杏儿,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话音刚落,就见杏儿眼角的泪滑落到头发丝里,但她仍旧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奴婢没有”

“好了,好了,先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相信你,等你好了,再慢慢告诉我吧!”瑾苏一面说着,一面将杏儿眼角的泪水和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这时候,她不像个大小姐,也不像是个杀手,而是个心慈面善的大夫。

杏儿全身上下的衣裳是一道一道的红色血渍,从脖子处明显可见的伤痕看得出,她应该遭受过鞭打。

最醒目,也是最让她觉得残忍的地方,是杏儿的那双手。每只手都有三根手指上插着竹签,剩下小拇指和大拇指,则是血肉模糊,瑾苏判断,那应该是手指甲被生生拔掉的缘故。

纵使她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唏嘘不已。她早就听说后宫妇人心狠手辣,还以为不过是做个陷阱、下个毒之类,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残忍的手段,连她这个暗夜门的杀手,都自叹不如。

白芷进来,将药箱放下后,便又出去了。

瑾苏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丸,又亲自倒了碗水,走到床边,给杏儿喂下,“杏儿,这药丸是止痛的,你快咽下,一会好好的睡一觉。”

杏儿眉头紧蹙,满脸痛苦,但意识还算清醒,听到瑾苏的话,便乖乖的咽下药丸。

那是由曼陀罗提炼的止痛麻醉药,服下之后,在短时间内,就像睡着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等杏儿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缓,瑾苏便知道,是药效开始了。正好白芷也端着热水进来,是时候清理伤口了。

其实身上的鞭痕倒还好,上点消炎止血的药粉就可以。最难处理,也是最痛的地方,是手指,所谓十指连心,要将这六根竹签拔出来,这哪儿是常人能承受得了的痛。

趁着药效正强,瑾苏和白芷俩人几乎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慢慢的,一边清理,一边将竹签拔出来。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白芷,也时不时的皱眉,偶尔还会发出“啧啧”的声音。

等处理好杏儿的伤,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白芨也早都回来了,连忙端着一盆热水上前,让瑾苏和白芷都净了手,又安排梅儿等人进去收拾。

三人好像约好了似的,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却是默契十足。

不知是不是累的,用过晚膳后,瑾苏早早的就睡下了,原本计划的要好好想想寿宴之事,也只好留到了夜半梦醒时分。

睡得早的结果,当然就是导致她醒得也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菡萏院里还一片寂静,瑾苏已经掌灯坐到了书案前,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寿宴之事。此事虽大,但瑾苏也不是无能之辈,很快便有了思路。

等天一亮,瑾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菡萏院的众人,给她们分派任务。

除了留下一个照顾杏儿,其余三人由白芷带着去大厨房帮忙。

这样安排,大厨房人手不够是一方面,更为主要的,是因为膳食在宴会里是最容易给人下手的环节。所以,她首先要保证的,是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安全无毒。

然后,让白芨出去找戏班子商量具体事宜。虽说之前安鹤庆说晋妍公主已经将戏班子安排妥当,但是没有亲自确认过,瑾苏总是不放心的。

白芷和白芨都出发以后,瑾苏便带着梅儿去给杏儿看诊。

“杏儿昨晚情况如何?”瑾苏边走边问。

梅儿跟在她后面,应道,“半夜醒来过一次,白芷姐姐来看过,亲自喂了些水和吃食,然后又让她睡下了。”

既然白芷没有叫醒她,那说明杏儿的情况还不算糟糕。推门进去,给杏儿搭过脉,然后才吩咐梅儿留下来照料她。

正好菡萏院的药材也用得差不多了,她便想着去药房拿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可刚出菡萏院,便见一个丫鬟小跑着过来,朝她招手,“大小姐,大小姐,等等!”

瑾苏站在原地,等那丫鬟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竟是她菡萏院的人。

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瑾苏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跑得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瑾苏将小丫鬟扶起来,还顺手给她顺了顺气。

待小丫鬟好些,便企图拉着瑾苏走,边走边指着她刚才跑来的方向,“大小姐,呼呼不好啦,呼呼”

瑾苏虽然跟着走了两步,但是并不了解真相,加上小丫鬟可能确实累了,实在也迈不开腿。

“怎么不好啦?”瑾苏站住不再跟着走,冷冷的问道,“你先好好的把话说完,不要急!”

小丫鬟眉头紧蹙,脸涨得通红,好像很是着急,却又没有办法,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等呼吸稍微平缓了些,才继续说道,“是二小姐和王夫人在大厨房跟公主院里的人打起来了,白芷姐姐叫您过去看看!”

她早料到公主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加上看不惯安夏雨和王氏,找她们的麻烦是必然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来,一场战斗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

瑾苏到大厨房门外的时候,里面还吵得热火朝天。伴随着吵闹声,还有锅碗瓢盆滚落在地发出的“乒呤乓啷”声。

在来的路上,瑾苏已经问了个大概。起因大约是詹嬷嬷私自端走了大厨房原本为寿宴准备的吃食,导致安夏雨母女清点食材时对不上账。

但是刚才听里头传来的叫骂声,已经升华到安夏雨是否尊重皇家血脉的高度。

进了厨房,瑾苏首先看到的是满地乱七八糟的食材和碗碟,一大堆丫鬟婆子,将正在争吵的几人围的水泄不通。

“我说王氏啊,你还真以为披上羽毛就是凤凰啦?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当初不也是跟咱们一样,是个端茶送水的下人,还自以为能比我们好贵到哪里去!我呸!”

紧接着,便听见王姨娘嘤嘤的低泣声。

而詹嬷嬷并没有善罢甘休,指桑骂槐的说道,“还有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还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干嘛?干嘛?你还要动手不成?来来来,你朝这儿来,今日谁不动手谁是孙子!”

“哟~詹嬷嬷,许久不见,你这嘴上的功夫,还真是越发厉害了呢!”瑾苏走近人群,冷若冰霜的讥讽道。

众人听见瑾苏的声音,纷纷转过身来,还自觉的让开来,让她抬眼便能看到詹嬷嬷。

王姨娘自是受了委屈,低着头,捂着脸,靠在安夏雨的肩膀上,而白芷则护在安夏雨母女身前,让詹嬷嬷和安夏雨母女操持了一定的距离。

嗯菡萏院两个丫鬟见到瑾苏来,当即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跟着她。

瑾苏故意从詹嬷嬷跟前走过,除了给她一记犀利的眼神杀,还似笑非笑的嘲讽,“詹嬷嬷,今日又要替公主教训谁呀?”

詹嬷嬷领教过瑾苏的厉害,不敢正面回应她,显然还是有些怵的,不知不觉退了半步。

虽收起了刚才颐指气使的样子,但仍旧是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板着脸道,“大小姐莫要说笑了,奴婢敢教训谁呀?奴婢一把年纪了,还被人污蔑是小偷,不过是分辨几句,您跟前的这位,可就要动手了呢!”

安夏雨大约是有了瑾苏壮胆,一改从前那柔善可欺的样子,挣脱开王姨娘,上前站到和瑾苏并肩的位置,冲着詹嬷嬷骂道。

“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动的手,这满屋子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你砸坏的!我不过是问你几句,怎么就污蔑你是小偷了,再者说,你这样不问自取,就是偷盗行径!”

未给詹嬷嬷反击的机会,安夏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姨娘再如何低贱,那也是相府的唯一的妾室,是我这个二小姐的生母,还是上了安家族谱的,不是你这个奴婢可以随意辱骂的!”

一时之间,被安夏雨震惊到的,可不仅仅是瑾苏和白芷,还有无数的丫鬟婆子,皆纷纷咋舌,她们中,不乏有看着安夏雨自小长大的,自然也就见惯了她被人欺凌的模样,甚至还有人一起欺凌过她。

詹嬷嬷大约也没有想到,刚才一声不吭的安夏雨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伶牙俐齿,翻了一记白眼,悻悻的哼了一声。

“啪啪啪”一阵孤零零、脆生生的相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寒嬷嬷从詹嬷嬷身后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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