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库尔城多风沙,中午气温高,早晚有些寒意。
回到三王府,一行人忙完后,姬千凝走到案几旁,拿起玉盏,倒了水呡了一小口,便坐下发着呆,宜萱看她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一轮圆月挂上空中,侍女奉上了膳食,宜萱唤起出神的姬千凝共同进食,期间两人无语。

不一会,宜萱脱下喜服换上平常衣物,侍女珠儿拿来披风披到她的身上,姬千凝见状,突然开口问道:“公主这是去哪?”

“今晚月色不错,出去走走。”宜萱自己系好披风上的带子,朝她嫣然一笑。

“今夜洞房花烛,公主不该出去。”姬千凝说着站了起来。

“这会,宴席该是散了,三王子也该过来了,本宫待在这终究不便,正好屋外此般月景不可辜负。”

听到这,姬千凝突然明白公主是想留她和凌承志单独想见,公主一片苦心,姬千凝突然朝她行了一重礼:“多谢。”

宜萱朝她一笑:“不管怎样,勇敢些。”说完便和珠儿离开寝殿去了花园。走了许久,珠儿扶着宜萱在一石凳上坐下,珠儿突然皱起眉头说道:“公主,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这样帮清远郡主。”

“本宫喜欢她的脾气,为了爱不顾一切,在她身上我有看到自己的影子。”宜萱看向空中那一轮圆月,沉思许久,叹口气道,“造化弄人。”

月光如水般温柔,洒在宜萱身上,她始终望着那轮圆月,寄托相思,一遍遍在心中呢喃:“籍哥哥,王兄,昀儿好想你们。”

屋内,红烛摇曳,姬千凝静静等候着凌承志的到来,突然,她看到窗前木案陈放着一把古琴,她情不自禁走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琴弦,忽然用右手中指拨动一根琴弦,悦耳的琴音唤起了她的思绪:许久以前,也曾有人为她拂琴恍如隔世

她坐在木案旁,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手指拨动琴弦,闭上眼,一行清泪滑下眼角,琴音如行云流水,却满含悲伤落寞。

有些微醺的凌承志突然来到门外,此时的他早已换上一身魅惑的红衣,听到琴音停下脚步,他静静听着,是越人歌的曲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时间,凌承志有些晃神。一曲终了,琴音戛然而止,他推开门走了进来。

听到声响,姬千凝迅速站起看向门口。

凌承志抬眼看到窗下之人,大为吃惊,他不曾想到屋内之人竟是她,停住脚步怔在那,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未出声。

姬千凝眼眶泛红望着他,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许久,姬千凝起身向前几步,突然开口道:“三王子,怎么,不认识我了?”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有一丝期待。

凌承志不自然地望了望屋内,转身对门口的侍女说道:“都散了。”

“是,王子。”

待门口的几位侍女关上门离开后,凌承志才开口说道:“清远郡主,又见面了。”

“呵呵”姬千凝自嘲般笑了起来,可眼眶却有些湿润,“都这会了,你还要装糊涂到几时?”

“本王说过,是郡主认错人了?”凌承志望着眼前的女子,假装镇静。

姬千凝走到凌承志身前,抬头看向他的耳畔:“认错人,凌承志,你可知,你耳畔的那颗痣我记得清清楚楚,还要装糊涂到何时?”她声音不大,却足以三王子听得真切。

凌承志看向眼前之人,心情复杂,他刚进门时确实有些惊慌,略一思忖,打算继续装下去,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利用她,对她并未有其他情感,可他却不知道,澜罗江畔,当他对女子许下誓言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只是他心中背负的太多,只能负她。

凌承志突然看向姬千凝的眼睛:“好,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告诉你,本王就是凌承志,就是你要找的凌承志。”

听到此话,姬千凝笑了起来,一把抱住凌承志:“承志哥哥,你是我的承志哥哥。”凌承志低头看向怀中的人,抬起手想抱住她,突然想到什么却又放了下来,握紧了拳头。

“我就知道,你定有什么苦衷,我明白,我都明白。”姬千凝把他抱得更紧。

“不。”凌承志推开姬千凝,突然转过了身。

一个“不”字,姬千凝听得真真切切,她闭上了眼睛,眼泪肆无忌惮。努力让自己镇定,长吁口气,看向凌承志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呵呵,为了你,我险些与最疼我的哥哥闹翻,就因为你当日的一句誓言,我日日夜夜盼着你,等着你,满山的桃花开了,败了,可始终没有你半分消息,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难以脱身,你定会回来娶我。原来,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

凌承志听姬千凝一句一句说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转过身,看到她眼睛通红,满脸泪痕,发丝粘在脸上,心里更加难受:“小凝,别这样。”

姬千凝擦了擦眼泪,稍微冷静了下来,然后问道:“凌承志,我且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那么一瞬?”她突然满心期待,多么希望自己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本王”凌承志一时语塞,转过身背对着姬千凝,握紧双拳,闭上眼睛说道:“从未有过。”

姬千凝强装镇定:“为什么,既然不爱,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说娶我,为什么?”本来想平静地质问他,可一想到这一路来的辛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竟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突然,一人破门而入,屋内两人全都转过头看向来人,定睛一看,却是白天献舞的黄衣女子艳姬。艳姬走到两人身边,朝姬千凝一笑,眼里满是讥讽,随即双手抱胸弯腰见过三王子,三王子眉头紧锁,似乎此刻很厌烦这女子的到来。

“艳姬,休要多言。”

“让她说。”姬千凝厉声道。

“好,你且听好了。”艳姬冷哼一声,“你不过是我们王子的一枚棋子,从一开始,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为何不娶你,就是因为你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

“住口。”凌承志突然怒吼道。

姬千凝感到五雷轰顶,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听到三王子呵斥,艳姬心里本就不是滋味,看到姬千凝更加气愤,语气也变得更加恶劣:“哼,你以为三王子喜欢你吗,别做梦了,从禹城开始,不过是我们一步步的计策,利用你,让你喜欢上我们王子,最后嫁给王子。不过后来情况有变,不再需要你这枚棋子,当然”

突然,凌承志一个巴掌甩在艳姬脸上,“还不住嘴,来人。”突然,两位随从到来,“把她压入水牢,没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王子,我”艳姬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凌承志,心中很是委屈,侍卫押她走过姬千凝身旁,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姬千凝。

“她说的可属实?”姬千凝死死盯着凌承志,她想听他亲口否认,可是许久,他都未辩解一个字。姬千凝心中了然。

此时,姬千凝的脑中一片混沌,眼神变得恍惚,全身酥软,没有半分力气,她瘫坐下去,正好身旁有一案几,她使尽全身力气,伏在案几上,以至于自己不是太狼狈。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震惊、太残忍。她抬眼再一次看向他,方才未曾细看,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一身红衣,却不知为何这般熟悉,她在记忆中找寻许久,突然想到什么,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当日在禹城,天香楼里,对我和玄启痛下杀手,可是你?”姬千凝盯上他的眼睛,但他目光闪躲,心虚地别过头,

“呵呵”姬千凝眼角噙着泪,苦笑一声,她用衣袖抹干眼角的泪痕,几步走到凌承志面前,伸手去摸他的脸,手却停在空中,笑了一声,笑中满含苦涩,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脸:“好俊的一张脸,到底何时真,何时假?”她大声笑了起来,眼泪肆意横流,“这张脸,骗的我好苦啊与你相识,注定是个错误。”

原来,自己就是一个笑话,除了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外,还是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她怎可如此之傻。

她死撑着站起来,双眼无神,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她要为自己留最后一丝尊严。

走过凌承志身旁,他不忍看到她这般模样,于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和你有关系吗?呵呵”姬千凝转头看向他,自嘲般地一笑,“待来年桃花灼灼,你的承志哥哥定驾着大红马车前来娶你,哈哈,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姬千凝眼神冰冷,眼里已没有对凌承志的半分留恋,那么陌生,哀伤莫过于心死,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凌承志,哦,不,三王子,我的心终究是错付了。自今日起,你我再无任何干系。”姬千凝言语没有任何情感,说完一把甩开凌承志的手,走出殿外,掩入月色中。

凌承志望着她落寞的背影,终是不忍,远远跟在身后。

白日里与姬千凝分别的玄启,怕她独自留在宫内有危险,便悄悄潜入王府,藏在一颗大树上,他突然看到姬千凝从屋内出来,又看到凌承志跟在她身后,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心中不忍,更怕她出意外,于是跟在了两人后面。

姬千凝走了很久很久,库尔城多风沙,她的发丝被风吹乱,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又再次流下来,她脑中一遍遍闪现刚才的情景,胸闷到快要窒息,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地上,她的心好累、好累

看到姬千凝倒下,凌承志快步跑到姬千凝身旁想抱起她,却被身后的玄启一把推开。

玄启温柔地把姬千凝抱到怀中,看到心爱之人梨花满面,他用冰冷的眼神扫向凌承志:“不劳烦三王子费心。”

说完,施展轻功,抱着姬千凝掩入夜色中。

凌承志望着玄启离开的方向,握紧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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