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掀开他的衣服后,眼瞅着敷着金疮药的地方荫出了血,估摸着是他方才挣扎,导致伤口裂开了。
周瑜面色苍白,身上的药味很重,谁打眼一瞧,估摸着就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活了就活了,死了那也是他运气不好。

但现在江东士卒皆是在指望着他,期望好运气能够加持于周大都督身上。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大嘟嘟躺在榻上,随口说了一句,对于自己的伤势并不怎么在意。

不管是中没中毒,他如此年轻,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又不是被毒箭射穿了脸颊,衣服完全可以盖得住伤口。

“大都督不愧是大都督,所言极是。

这是算不上什么小伤,估摸着算能要人命的大伤!”

周瑜深呼一口气,捏着拳头,忍住没有口吐芬芳,随即松开道:“我变得严重了?”

“一点都不严重,大概你披甲上阵在诈死后,兴许就真的要回光返照了。

到时候吴侯兴许能赐给你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椁。”

周瑜随即瞥了关平一眼,眼里第一次露出一丝忌惮,此子倒是有些聪明的过头了。

诈死的计策,是怎么被他给猜测出来的。

“大都督这是想要用命拿下江陵城啊,太贵了,要不起。”关平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周瑜收敛起息,随即说道:“大丈夫为国征战,死又如何?”

“大佬果真流批,惹不起。”

贸然听到这句话,关平差点以为大都督成了大汉忠臣了呢。

“大都督。”

听完关平的话,鲁肃与吕蒙却是坐不住了,急忙上前想要问候一下周瑜,却发现被关平给拦住了。

“二位勿要太过靠前,没听神医首徒方才所言的邪气入体吗?

难道你们上前表示关心,就能让大都督他转危为安,还是你们也会医术?”

鲁肃自是从善如流,依言退下,离着大都督远了一些。

吕蒙一甩披风,又往后撤了几步。

相比于关平,其余两位医者,怕是不会如此刚硬。

关平说的很直接,你们上前也不管用,反倒会带来邪气,该滚远些便滚远些。

“关小将军,那你赶紧给止血啊!”鲁肃在一旁颇为焦急的提醒了一句。

他远远的便瞧见大都督的伤口在流血,大都督这几日流血已经够多了,在多流一会,便是要性命不保了。

“且等一会,我的东西还没到呢。”

关平坐在床榻之上,装模作样的撑开大嘟嘟的眼皮,眼神没有涣散之意,算得上是炯炯有神。

很好,美周郎他这次不是回光返照,可不保准下次是。

“对了,子敬先生,多找些枣子来,给大都督备着。”

“这是为何?”鲁肃面色疑色,远远地问了一句。

“大嘟嘟他气血两亏,多吃些枣子,有助于恢复健康。”

关平认真的冲着鲁肃点点头,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你家大都督他吃枣药丸!

趁着这个时候多送他一些有意义的祝福,也算是献出了自己的一份爱心。

张仲景首徒瞥了关平一眼,呵,关小将军还敢说他不会医术?

鲁肃闻言,立即出了帐篷,去差人到处收集些枣子来,尤其是其余二人也没有反对,这说明什么。

“为何吃枣就能补血?”吕蒙则是抱着膀子问了一句。

“我父亲早年间在河东卖枣,祖传的秘方,用得着跟你解释?”

关平继续观察着美周郎的伤口。

吕蒙气的牙根痒痒,可当真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得。

明明不想让关平给大都督看病的,现如今,怎么就到了如今的情况呢。

“吕将军,差人去烧热水,赶快的。”

关平的声音传过来,让正在瞧着大都督上手的吕蒙一愣,哎,我他。

“愣着做什么?”

“哎。”

吕蒙锤了下自己的大腿,现在就指着关平救人呢。

索性就恶心他一会,没想到面会这般场景,吕蒙颇为无奈的,起身吩咐侍者。

“大都督他又出血了,不知道关小将军要如何处理?”军中医者抱拳问了一句。

“你可会缝衣服?”

军医虽然奇怪关小将军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军中厮混,倒是会些缝补的手艺。”

“很好,一会大都督的伤口就由你来缝。”

“缝伤口?”

军医厮混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操作,苏飞将军的伤势,他救治不了,但是也去为他复查过。

看见了缝起来来的伤口,后面跟蜈蚣一样,但意外的是不出血,还好了。

尤其苏将军还发着高热,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今日有幸一见,还则罢了,没想到关家小将军竟让他亲自操作。

虽说砍脚趾,砍手臂的事情他做过,但给人缝肉,这件事真没做过。

“可行?”

“我不会。”军医摇摇头,尤其是给大都督缝,这事实在是冒险。

“少将军,我可以学。”张仲景的首徒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想学啊?”

“想学。”

“想学我就教你!”

“如此,多谢少将军了。”

关平看着木榻之上的周瑜道:“大都督连死都不怕,这件事应该也不会怕吧!”

周瑜自然是看过苏飞的伤疤,也听兴霸说起过此等医治方法。

只是没有料到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波能够受伤,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无妨,有什么手段,尽管试试。”

周瑜尽量让自己放松,他听闻缝合伤口的时候,苏飞好像是疼昏了过去。

“那便好。”

江东军医却是开口道:“关小将军,那大都督的毒?”

“郑重说明,我可不会解毒啊,你会你来。”

军医叹了口气,此事倒是有些无可奈何。

没让关平等太久,白眉马良便提着小药箱到了中军大帐,交给关平,开口道:

“定国,这个便是诸葛军师让我交予你的。”

“有劳季常先生了。”

关平接过箱子,打开仔细瞧了瞧,诸葛军师还是给准备了冰块,不过这次倒是用不上了。

“大都督的伤势如何了?”马良倒是不藏着:

“诸葛军师也是关心的很,若是定国能够医治,务必要全力医治好周大都督。”

“季常先生在一旁等会。”

马良也不在废话,往后退了几步。

“来,跟我学。”

“喏。”

张神医的首徒也有模有样的卷起袖子。

关平则是在一旁进行指导,吕蒙端着热水进来,鲁肃则是远远的站在一旁。

苏飞将军的伤势便是被这样治好的,公瑾他若是没有中毒箭,相信也会活蹦乱跳的。

可惜,公瑾体内的毒,怕是一时半会也排不出去。

不得不说,周大都督乃是真汉子,可真汉子也扛不住粗大的鱼针刺过伤口的那种痛感。

几双大手再次死死的按住大都督!

周瑜脸色苍白,头上的汗珠就没断过,惨叫声从最开始的高亢已经变成男低音。

实在是没得力气了。

等到缝合结束,张神医首徒脸上也是一阵热汗。

“如果华佗神医在此,应该配上他的麻沸散,如此大都督昏睡过去,这缝合应该容易的多。”关平对着首徒说了一句。

“华佗神医行踪不定,实在难寻,我师父也想要与华佗神医多加交流,可惜一直没有碰面。”

张神医的首徒道:“关小将军,此法当真是累人。”

关平却是对一旁的鲁肃道:“子敬先生,只要大都督不要轻易动弹,等将养些日子抽线,伤口会好,但是这毒,我是解不了的。”

“有劳关小将军了,我会在多想办法。”

鲁肃拱手致谢,虽说缝合伤口有些骇人听闻,但总归管用就好。

先前关平他还救治过旁人,若是此法无用,关平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也不会现场教他人如何做。

“好浓的酒味。”

吕蒙抽了抽鼻子,看见关平在那里消毒。

“此乃酒精,千金难寻,喝了会死人的。”关平收好这来之不易的酒精。

诸葛军师备的东西太全乎了,早知道方才就用盐水了。

“酒精喝了会死人。”吕蒙摇头道:“我是不信的。”

“爱信不信,没关系,你就算舍得死,我也舍不得给你喝。”

关平收好瓶瓶罐罐,开口道:

“二位就在这里盯着吧,我要过江了睡个觉去,若是大都督发热或者有其他事情,在差人喊我。”

二人皆是拱手。

“多谢关小将军。”程普拱手致谢,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但总归是出了力的。

“给大都督解毒,才是正事。”关平则是抱拳行礼:“还有一事,便是要大都督多喝热水。”

“等等。”周瑜面色苍白,躺在木榻上说道:“除了关定国,余者皆是出去。”

“这?”

“喏。”

中军大帐里的人,全都出去了。

关平则是放下药箱,坐在一旁,看着平躺在木榻之上的大嘟嘟:“怎么,大嘟嘟可是对缝制的伤口不满意?

方才我只是动动嘴,没动手!”

周瑜努力抬起脖子,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随即松了口气道:“我还能活多久?”

“这我上哪知道去!”

关平眨了眨眼睛,虽然我晓得你没得一年的时间了,可这话我可不会说出来。

“你是个医者。”

“我就是个兽医,兽医可不管算命。”关平继续安慰了一句道:

“大都督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轻易死不了的,除非你想着时刻马革裹尸,倒是可以预知自己的性命什么时候没。”

周瑜的喉咙耸动了一下,淡然的道:“我记得你说让我诈死?”

“大都督身受重伤出去迎战,除了此等应对法子,骄傲曹仁的计策,还有旁余的收益吗?”

帐中沉默了一会,木榻之上才传来一声:

“呵,你倒是想的蛮多的。”

周瑜扯了扯嘴角,倒是自己的计策落入了下乘,被人轻易猜了去。

那这诈死之策,还能不能施行。

“关定国,你觉得此计如何?”

“当真是好计,莫不如大都督就选择诈死呗,也是一种骄傲曹军的好计策。”关平想了想便继续宽慰道:

“曹仁那是日夜盼望着大都督身死,实现马革裹尸的愿望,而曹仁射杀了江东大都督周瑜,则是一雪前耻,如此追杀江东士卒的机会,他焉能错过。”

“诈死,我便是想好的。”周瑜闭着眼道:“那你说是大操大办,还是秘不发丧?”

“自然是秘不发丧,在透过自己人散播出去,比如大都督突然就喜欢吃鲍鱼了。”

“鲍鱼?”

“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赵高以鲍鱼挂于秦始皇的车架,以掩埋秦始皇死亡的消息。”

“大都督真乃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关平夸赞了一句,反正现在高帽还没送出去多少顶,那便先从送周大都督一顶开始。

周瑜并不理会关平这茬,他的心思完全被关平给猜透了。

只是他想着要大操大办,瞒是瞒不住的,这样才可以顺利成章的让他来袭营。

风险便是自己的伤势怕是要更重上一些。

可关平所言的秘不发丧,引诱曹仁去瞎想,倒是更加有利一些。

尤其是曹仁也不是个蠢人,如今正是攻伐江陵城,自己身死,大操大办却是有些用意明显,反倒让曹仁有所怀疑,裹足不前。

如果是他自己通过推测想象出来的,那便会立即行动。

倒是自己仓促之间欠考虑了,他到底是如何想到的?

周瑜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瞧着关平那戏谑的脸庞:“劳烦关小将军帮我说一声。”

“举手之劳。”关平放下手中的衣袖:“大嘟嘟,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未有。”

关平站起身来,把药箱抗在肩膀上,越过屏风,走向帐外。

周瑜微微侧头,瞥着关平的背影,嘴里念叨了一句生子当如关定国?

“关小将军,我家大都督他可是说了些什么?”

“大都督说他最近喜欢吃鲍鱼,多给他弄一些来。”

“鲍鱼?”

鲁肃看向一旁张神医的首徒,鸡汤倒是对受伤的人管用,可是这鲍鱼也有用吗?

病人吃什么,不是要问医者吗?

免得与药性相冲,大都督他何时有过喜欢吃咸鱼的伤势了?

关平接着压低声音道:

“没错,大都督说他突然就喜欢吃鲍鱼了,记住,越有味道的鲍鱼,他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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