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雪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坤锦宫院子里的玉兰花现在只剩了枯丫的枝干,想来只有等打了春才能开花吧。
寒风一过吹得人直打哆嗦,可即便这样也兜不住一院子的吵闹。

嘉妃不知死活的话一出,立时惊了一院子的人,这种话可说不得,就是想法生了都是罪过,更不用提里头坐着皇帝,万一被听见了,那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嘉妃不明所以,见大家都不知声了以为自己说中了颖妃的心事,还颇有些自得其意的感觉,刚想继续说话,却突然觉得耳畔刮来一阵厉风,她下意识的回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暖阁的帘子被人掀开后的无意识摆动,紧接着脸颊上一阵剧痛袭来,人就被掀翻了出去。

耳畔嗡鸣,一瞬间便听不得周遭的声音,只有刺耳的鸣叫声震得自己脑仁发涨。

亏得她瞬间耳鸣,否则众嫔妃的惊叫声,也能吓得她肝胆俱裂,嘉妃好不容易控制住身子,勉强的爬了起来,脸颊火辣辣的痛,唇角有血腥的味道,她被吓得不轻,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张凶神恶煞的俊颜。

这是她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的皇帝,印象里她的恩宠反反复复,可皇上却没什么不同,永远都是那般的深沉冷漠,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高深莫测的神情,无论有什么想法都不会表露在脸上,所以这是头一次,他将所有的愤怒和憎恶全部书写在了他的每一寸肌理中。

他正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己,让人觉得他想要一个人死,都不消动手,一个眼神便可以让她万劫不复了。

嘉妃被吓得心胆俱裂,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打摆子:“皇、皇上!嫔妾、嫔妾就是一时气话,嫔妾该死,请皇上赎罪!”

皇帝气的握掌成拳,合在箭袖里微微的颤抖,他的一双凤目恨不得喷出火来,瞪着嘉妃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你的确该死!来人!”

“皇上!皇上!”嘉妃一听立时慌了神,跪行了几步拉住皇帝的衣摆“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嫔妾没有恶意,嫔妾就是气不过颖妃!嫔妾从来没有对皇后娘娘不敬过啊!皇上明鉴啊!”

皇帝嫌恶的一脚将嘉妃踹开:“岑润!”

“奴才在!”岑润一惊,忙跑上前,弓着身子等待皇帝下令。

“嘉妃!”皇帝喘息着,似是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嘉妃出言不逊,诅咒皇后,现削去宗籍,撤掉黄带子,贬为庶人,即刻拖至西华门斩首!”

皇帝此言一出,更是让阖宫的嫔妃大惊失色,嘉妃更是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龙颜大怒。

“皇上!”岑润一听也是心里一寒,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嘉妃的哥哥在朝廷为官,此刻正在南方的堤坝上治理水患,若是此刻就将人砍了,实在对前朝不利。

可眼下皇帝杀红了眼,他是帝王,尊贵无比,可即便是这样在朝堂上他也不得不同大臣们相互的制衡和妥协,这也是为什么前一阵对嘉妃有所恩宠的原因,实则是为奖励她兄弟治理河患有功罢了,可是皇帝给你好脸儿,总不是叫你蹬鼻子的,更何况,皇后是皇帝的情坎也是他的眼珠子,你诅咒皇后娘娘,那不等于伸手去挖皇帝的眼珠子?

皇帝能容你那才叫奇怪!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皇帝的声音冰冷无情,听得岑润心头一阵阵发紧“皇上,皇后娘娘现在身子不好,见不得血光,不如、不如嘉妃娘、嘉主子的事先缓一缓,也算咱们给皇后娘娘积福。”

众嫔妃一听,急忙附议的磕头求饶:“请皇上息怒!嫔妾等愿意长跪至此为皇后娘娘祈福!”

皇帝静了下来,不在说话,他低着头一双凤目如冰冻三尺的寒剑,久久的没有反应。

岑润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起身。

过了许久,皇帝幽冷的声音才响起来:“你最好祈求皇后娘娘无事,否则......”皇帝微微倾了身子,贴近嘉妃的耳畔“否则,朕活剐了你和你的族人!”

嘉妃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闻言也只是讷讷的抬起头去看皇帝。

这哪还是她认识的皇帝,这般的凶神恶煞,阴戾冷酷,为着皇后便要这般的嗜血和六亲不认了?自己好在为他生过一儿一女,他怎能这么不顾情面?

暖阁内为了可以让容渊静心的为皇后诊治,楼玄宁和暖锦都被请到了次间等着,他们虽然坐立不安,但也怕打扰了诊治。

院子里吵吵闹闹,让皇后的眼眉微微的动了动,然后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什么声儿?这样的吵闹?”初醒时眼前还不够清明,只能模糊的瞧见个大概,可即便是这样,多年的相伴,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谁“他们怎么把你找来了?正过着年呢。”

只不过是说了这几句话,皇后娘娘复醒的脸色便更加的难看,待看清了眼前,却是容渊哀伤的眼睛。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虚弱的一笑,抬手拂去容渊眉心的阴云:“我们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不是吗?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

“对不起歌儿,我没法子治好你。”

“不能这么说,是因为你,我才能看见这盛世,才能瞧见儿女们的长大成人。”

容渊不说话,只是注视着皇后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皇后心里酸涩,知道他是个一根筋,偏又痴情致死,若是自己没了,皇帝有这万里江山,有着众儿女、众嫔妃,而他该怎么办?

“我还有多久?”

“明天。”

“这么快啊。”皇后像是自言自语,但是语气中没有半分的哀伤。

“歌儿......”

皇后浅笑,上次看见他这么哀致的表情还是自己跳崖的时候,他不要命的追了过来,追随自己而下的情景,好像还是在昨天,然后不知不觉就行到了今日。

她有千思万绪的感情,可又觉得寥寥无语,不是没什么好说的,而是那样的了解彼此,到了最后反而两厢无话,原来一切早就刻在对方的心上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不对?”

容渊笑了:“嗯,我知道,于我来说,你永远都是在回生谷时,那个身披嫁衣要与我成亲的歌儿。”

皇后点了点头,看见容渊手腕上那条戴了十多年,已经退色的五色手链:“这回,我真的要许你来生了。”

“好,我去找你。”容渊拍了拍皇后的手“我去叫他进来?他在外面发脾气。”

皇后无奈的一笑,有些虚弱的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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