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给自己成婚时的院子叫做‘关车院’,也不知是为何意,牌子都已经有些破旧了,可因为是在值房里,所以也从未翻修过。
岑润今晚不当值,事实上他也没心思在皇帝身边当差,他现在心绪烦乱,怕在皇帝面前出了错,像是午后皇太后在时那个样子,他不敢保证,若是造次皇帝会不会龙颜大怒。

岑润刚进来的时候,绾音已经回来了,见自己进了门,急忙走了过来,为他将帽子取了下来:“夫君回来了。”

岑润应了一声:“今晚你也不用当值?”

“今晚是翠芝当值,我便回来了,晚饭我已经做好了,咱们这就吃?”

岑润点了点头,绾音便张罗了起来,晚膳虽是简单但也精良,他们二人面对而坐,均是沉默不语的用着膳食。

绾音见岑润面露疲惫,想了想还是问道:“夫君今日可是有些疲累,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只是当差有些累了,太医是服侍主子们的,咱们无事便不要叨扰人家。”

绾音点了点头:“皇帝面前当差肯定是辛苦的,也难免出错,咱们都是不容易的。”

“嗯。”

绾音为岑润填了一筷子菜,眼神有些闪烁,状似不在意说:“不过今儿也算是有了好事,嫡公主总算是有了心上人。”

她不着痕迹的仔细的观察着岑润的表情,在他听见嫡公主三个字时,夹菜的手明显的一顿,也不过是瞬间的功夫便又恢复了正常。

可即便是这细微的变化,绾音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心里泛着醋意,言语上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看着那靳小王爷就甚好,人长得好,家世门第都没得说,前儿听金玉私底下说,嫡公主和小王爷感情极好,经常在一处玩笑品茶,而且......”

绾音故作神秘,她知道岑润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可是一定会听进心里去,她突然就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传言说,嫡公主都已经和小王爷宿到一处了。”

“胡闹!”岑润面色一冷“这等闲话你怎么也能信?”

绾音撇了一下嘴,到底是心疼她,别人若是说了嫡公主不好,他便立刻就生气了:“信不信的我也是私下和夫君说的,只是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底下的奴才们全都知道了,不过是没人敢同主子们讲罢了,说是有一天嫡公主到如意苑和小王爷品酒聊天,聊得晚了就留宿在如意苑了,第二天早上嫡公主出来的时候很多小太监都看见了,这才传得沸沸扬扬。”

“你是慈寿宫的大宫女,怎么也同那些下等的奴才一般开始议论是非了,这等事不要再传了,若是传到了皇上、皇后或是太子耳中,拉出去打板子都是轻的。”

绾音知道他生气了,忙转了语气:“我知道了,这不也是想着和你说说,平日里你和嫡公主关系好,而且你们也是自小的感情,我告诉你,你也可以去警醒一下嫡公主,免得还没出嫁便传出这等流言蜚语,等皇上指了婚,旁人定以为嫡公主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为了掩盖丑闻,不得已才指婚于小王爷的。”

岑润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抬起头看向绾音,他神色不愈,半点笑意也没有,让绾音看了有些心惊,生怕让他瞧出自己是故意诋毁嫡公主,忙解释道:“夫君这样子看我做什么?我这么说都是为了嫡公主好,也是为夫君好,若是您不信就全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这些话我也不会再对旁人说起了。”

“这些话你便全烂在肚子里吧,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了,否则出了事都是要问责的。”他蹙着眉,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当真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了“我吃好了,你慢慢用吧。”

岑润说完,起身就走,绾音叫了他一声,怎奈他全然没有半点反应,打了帘子便出去了。

原本晴朗的天气开始阴云密布起来,看着形容像是要下雨,岑润回了偏室,自从他与绾音成婚后也有近半年时间,他们却是始终分房而卧。

岑润原本就疲惫不堪,刚才听了绾音的话更是心烦意乱,至于那则传闻,他早前是听过的,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宫里最不乏这些个空穴来风的传闻,他早习以为常,所以并没当真,更何况他还是信任暖锦的,她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有损名节之类的事,可如今此事又被人提起,加之今儿在乾德宫里皇太后说暖锦竟然主动要求指婚,便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难道真的是他们彼此钟情,所以才恳求指婚?

人一旦静下来,脑子里总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想起靳相容为暖锦的几次解围,想起他们在宴席上同坐一处的谈笑风生,想起他们一起偷跑出宫,这种种迹象,若是他们不是彼此有情,那才是奇怪。

岑润坐在帽椅里,极少数的心慌意乱,一想起暖锦即将嫁去南陵,便有些不能自持。

他从未想过会拥有暖锦,所以他从来都是把那份子心意小心的珍藏起来,即便只是这样的偷偷的爱恋也好,可以在宫里时时的见她,可以同她说上几句话,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那便是心满意足,可若是嫁到了南陵,那他们这一辈再见的次数便真的是屈指可数了。

轰隆——

窗外下起了急雨,也没个准备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雷声轰鸣,打断了岑润的思绪,他起身走至窗边,看着漫天的雨雾,竟然觉得有些冷。

突然就想了锦绣山上,那时他们年岁还小,他因替暖锦抄书而被师父发现,罚他在院子里跪着,那天也像现在一般,跪着跪着突然就下起了雨,瓢泼一般的雨点砸到身上有些许的疼痛。

暖锦犯错,连累自己受了罚,心里很是难过,便撑着伞子在院子里陪自己一起跪着,他怕她身子羸弱又是女孩子,受不得凉,几次要求她走,她都不肯。

她说了什么?好像是“岑润哥哥,以后无论风里雨里阿音永远都会陪着你。”

轰隆——

又是一阵的电闪雷鸣,这场雨下的极大,绾音有些担心的站在窗前向外望去,突然一个身影疾驰而过,匆匆的向外走去,快的还来不及看清是谁。

可即便是这样,绾音依旧知道,那人便是岑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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