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6月7号,学校因要布置考场,会让考生提前3天离校,另一方面也是让考生回家准备准备,调整一下心态。
毕业班便会在离校的这天上午提前办毕业晚会。

沈浮坐在学校餐厅里吃最后一顿早饭,看着碗里的豆浆心里感慨万千。

三年前参加中考时的第一顿早餐也是在这家喝的豆浆,她还记得那碗豆浆当时老板并没收钱,说是已经买了包子,豆浆可以免费喝。

那时的包子个头很大,沈浮望着手里已经咬了几口的明显要比当时小的多的包子有些想笑。

在这里吃了三年饭,很多人早已习惯餐厅的饭份量会随“季节”变化而变化的现象了:每到小升初和中考时,餐厅的伙食都会改善,且份量增加。

刚开始他们还会酸溜溜地说餐厅的饭也会审时度势,为扩大招生出力呢,后来便只是“作壁上观”了。

吃完饭起身时,沈浮就僵住了。

沈浮右前方离得不远的餐桌处,方霖正将拧开的水杯递给对面的女孩子,女孩儿笑嘻嘻地接过,又顺手递给方霖一个剥好的鸡蛋。

沈浮看不到方霖的表情,但的确看到他接过咬了一口。

一瞬间,沈浮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空了一样。

她木愣愣地迈了下步子,却被绊得趔趄了一下,小腿碰到的地方钻心地疼。

她条件反射弯腰捂着腿,缓了一会儿才忍下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然后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往餐厅外走。

快到餐厅门口时想起来忘记收碗,于是匆匆回去把喝过豆浆的碗拿了放到回收处,转身目光就对上了吃完饭送餐盘的方霖两人。

她有点不知所措,手抓了下衣角正要开口,就听方霖说:“你也来吃饭?”

“嗯,”说着对他身边的女孩儿轻笑了下,接着道:“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方霖回答就错身离开了。

走出了好远沈浮心跳还没完全平静下来。

因是夏日,纵使是早上,阳光也开始毒辣起来,沈浮额头和鼻尖已经冒了不少汗,她自己却感觉不到,她恼自己的不争气和自作多情,心里却茫茫然,连曾经走过了无数遍的林荫道都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方霖有女朋友了,他怎么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那自己呢?自己这算是自作多情了吗?

沈浮想到那天晚上孟子颜的欲言又止,心里了然。

看来子颜早知道了。

毕业晚会上不少同学甚至老师都落了泪。

看着投影仪上放出的两年多来的照片和视频,往日的一幕幕如在眼前。

备考的时间里大家都恨不得这一刻赶紧到来,如今真的要面临分离了,却又都不舍了。

班主任李老头开玩笑说:“大家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高考完我还有事要安排,所以大家见我的机会还多着呢,不用现在就激动地热泪盈眶的。”

说起来,沈浮他们这届学生也许就是李老头的“关门弟子”了。

李老头本名叫李继恒,是沈浮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任教几十年,马上要面临退休,他人很随和但却极不服老。

李老头这个称呼还是沈浮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比较活跃的男生给起的,即使和蔼如李老头,在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学生给起的尊号时,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听了李老头的话大家又都笑起来,心情总算没那么沉重了。

高考依然很顺利。

也许是因为没了高考后表明心意的压力和紧张,沈浮连高考时都心态如常,并无激动,只是机械地答题。

考完沈浮就回了学校,她跟孟子颜不在一个考区。

她也没急着回家,打算在宿舍再待一晚,刚好等孟子颜。

傍晚的校园既安静又充斥着欢快,其他年级学生因为高考誊考场都暂时离了校,刚高考完的考生们像笼子里放出的鸟,三五成群地要结伴出去庆祝。

沈浮坐在宿舍楼前小操场旁的秋千上慢慢晃着,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带着轻松的笑意路过。

周国平在爱与孤独中说;“人在世上是需要一个伴儿的,有人在生活上疼你,终归比没有好。至于精神上的幸福,这只能靠你自己——永远如此。只要你心中的那个美好的天地完好无损,那块新大陆常新,就没有人能夺走你的幸福。”

又说:“我爱她,她成了我的一切,除她之外的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那么,一旦我失去了她,是否就失去了一切呢?不,恰恰相反,整个世界又在我面前展现了,我重新得到了一切。”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秋千摇摆的幅度却慢慢变大了些。

沈浮在蝉鸣里逐渐开阔了心胸,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是啊,沈浮想,我也重新得到了一切吧!

孟子颜手里提着装了西瓜的塑料袋找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你室友说见你在这荡秋千,你来多久了?”

孟子颜说着,将西瓜放到旁边的乒乓球台上,将塑料袋打开才又道,“你要吃西瓜吗?我买了半个,已经切好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沈浮也不客气,说着站起身拿了一块儿吃起来。

“沈浮,我想跟你说件事儿,你听了别太难过了。”孟子颜有点担心道。

“是方霖有女朋友这件事吗?”沈浮头也没抬,说完继续吃手里的瓜。

只是刚刚还觉得清甜解渴的西瓜,此刻吃进嘴里没了味道。

“你知道?”孟子颜惊讶,随后又轻声道:“是王梦涵主动跟方霖表白的,我们班不少人都知道了。

我觉得王梦涵比你差远了,长相很一般,性格没你好,成绩也不如你我不懂方霖他为什么就答应了。”

孟子颜越说越语气难平。

“可能是各花入各眼吧。”沈浮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孟子颜有点担心,又有些不自在道:“我没提前告诉你,你生我气了吧?”

“怎么会,你是怕我知道了心情不好,影响高考。”沈浮眼里都是真挚,声音里有了哽咽,“谢谢你啊,子颜。你让我高考完先来找你,就是怕我不知道情况就去找方霖弄得大家都尴尬,我懂的,真的。”

孟子颜什么都没再说,抬起胳膊搂了搂她。

第二天上午,沈浮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终于将宿舍里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

她提着最后一袋生活用品出宿舍楼时,看到了站在宿舍楼下明显是在等人的方霖。

沈浮脚步慢了下来。

她想让自己笑着说:恭喜你啊,有了女朋友;想说祝你们幸福啊。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说:“你在等人啊。”

“嗯。”方霖简单道。

如同最寻常的对话,一点不像同学多年即将分离。

沈浮一步步走远,一如当年初来乍到。

只是当年是新奇和向往,如今是不舍和怅惘。

高中是真的过完了,中学时代也是真的走完了。

沈浮呼了口气心里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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