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当真是无法无天!”
也不知江天佐是不是故意的,满天冰雪直冲内门执事落下,令这位黑矮老者浑身挂霜,如成雪人冰雕。看去滑稽至极。

而站在一旁的何润、沈默、孙战等人,却是片雪不沾,仿佛这场暴雪是专门为内门执事一人准备的。

“碎!”

冰雪应声而碎,道韵飞旋而出,黑矮老者浑身发抖,只是不知是气抖,还是冷抖的。

“安长老,你没事吧?”

孙战急急上前询问,周围执法殿弟子也都围了上来,其中那四名最为孔武的铁面汉,更是义愤填膺道:

“师尊,那江天佐目中无人,欺人太甚,竟敢对师尊你动粗!不如让我师兄弟四人前去捉拿,将他绳之以法!”

黑矮老者本就气愤不已,闻言,一双黑沉眸子,像黑豆一般扭转,隐有狠光闪动,正欲下令捉拿。

却在此时!

“安执事,江天佐不能抓,原因不要多问,其中自有道理,一切任由他去!此外,有件事,我要你去做……”

一道传音,如同晴空霹雳,旱地雷鸣,不知从何方传来,仿佛无视了距离的远近,落入黑矮老者识海之中。

这道传音,雄浑,苍劲,淡然而然,却又不容置疑,充斥着无形的至尊气息。

身为左厢执法殿内门执事长老,安勉力自然听得住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左厢执法殿大长老,雷空!

尽管不明所以,但是,他不敢有丝毫质疑,脑海中只迸出两个字:服从!

绝对的服从!

至尊之命,不可违。更何况,这位至尊,还是左厢执法殿的雷空长老,是他安勉力的顶头上司。

望向江天佐遁去的方向,黑矮老者黑沉的眼神里泛起了一层波澜,随即,压下一切怨恨,摆手道:

“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啊?”

众弟子一阵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地看向黑矮老者。

安勉力身为执法殿执事长老,一向嫉恶如仇,铁面无情。哪怕是门下弟子犯错,都要受他责罚,更不要说江天佐这种恶劣分子,必定严惩不贷。

可,今时今刻,安执事却是一反常态,就此罢手,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四名铁面壮汉低头无言,他们跟随安勉力多年,号称“四大铁手”,是安勉力的得意门生,更是心腹干将,旁人看不出,但他们已经料到,安执事一定是受到了不可抗力的威胁。

其余众弟子不明所以,交头接耳地散去,只有他们始终如一,护在安勉力身旁,如四座金刚罗汉。

“既然如此……安长老,那我们也先行告辞了。”

孙战自从成为执法殿真传弟子之后,便很少到内门走动。

但不管怎么说,在内门之时,安勉力对他确实有提拔之恩,此时,孙战对安勉力真心实意抱拳一礼,随即拉着沈默,墨澈双眸里泛起笑意:

“沈兄弟,你我在此处相逢,可谓是他乡遇故知,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心里就很是高兴!方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这条命恐怕是难保了,无论是报恩,还是叙旧,某都欠你一顿酒!今日你若方便,我知道无天城东门外便有一处酒家……”

“甚好!恭敬不如从命。”

孙战虽名为战,但言谈举止却是礼数周到,且又保持着皇子威仪,不谄媚不软弱,不卑不亢,这等君子为人,沈默很是欣赏。

尤其是那一笑,令沈默如沐春风,分外惬怀。

孙战是一个可交之人,沈默也难得扬着眉,带些调侃地笑道:

“只是我肚皮虽薄,酒量却不浅,你确定要做东?”

“哈哈,就怕沈兄弟闻见酒味便醉了。”

“……”

二人谈笑间,便要联袂相携,离开此地。

“慢着!”

一道凝肃的声音,突兀地响在空气之中,沈默二人齐齐顿步。

安勉力疾走两步赶来,眯起眼扫了孙战和沈默二人一眼,最终,审视目光定格在沈默脸上:

“你是沈默?”

“如假包换。”

沈默并不否认,点头道。

“你恐怕不能去东门外的小红酒馆了。”

“为什么?”

沈默和孙战几乎同时开口问道,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

安勉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一,小红酒馆是我外孙女安小红开的,她今天有事,全天打烊不营业。”

孙战正想说,城西也有酒馆,除了酒馆,还有茶楼,总之,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但,安勉力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伸出一根粗短食指,戳了戳沈默硬朗的胸膛,发出“噗、噗”的奇异响声,如同金铁摩擦,闻之令人耳背发麻。

黑矮老者复又沉声道:

“其二,你,沈默,必须速去无天塔顶层。”

无天塔?

听到这三个字,沈默立即想到了雷空的大罗无天塔。旋即,他疑惑地问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你一定会去!有一个老朋友,在那里等你。”

说完,安勉力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完成了一项使命一般,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

“沈默,你一定要去!”

安勉力最后深深看了沈默一眼,旋即踏步凌空,袍袖猎猎,飞腾而起,抬手间,海浪潮声四起,他如同碧海上的一片青云,飒然飘飞而去。

唰唰唰唰!

四大铁手不约而同,迅疾化作四点精铁寒星,紧随其后向远处飘去,一行五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穹空深处。

“沈兄弟,来日方长,叙旧之事暂缓吧,你自去忙正事要紧。”

见此状,孙战对沈默遥遥一抱拳,而后也化作一道云白流光,纵跃跳荡,消失在广场之外。

不知何时,一道蔚蓝色匹练飞掠而过,洒下片片神圣光辉。

转瞬之间,典天殿外,穹空如碧,云霞竞彩。

一切残坏的宗礼器物全都焕然一新,满地疮痍也已经被不可名状的力量抚平。

“一个老朋友?”

咂摸着安勉力留下的那几句话,沈默喃喃自语,终是不得其解。

不经意抬头间,望见长空之上飘荡若断弦风筝的蔚蓝色匹练,那匹练之上,隐有金光闪烁。

沈默穷尽目力,方才看清上面书写了几个泥金大字:

“左厢执法殿雷空。”

“是他!”

沈默一拍脑袋,顿时想通了这个关节:

“约在无天塔顶层,除了雷空长老还能是谁?”

若所料不错,无天塔,便是沈默之前遥遥望见过的那尊如剑直插云霄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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