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猩红,横七竖八地尸体,刺痛了朱雀的双眼。
“爷爷——,爷——爷——”

朱雀厉声高呼,希望有人能听到,希望有人能答应。

寂静,还是寂静,连风声都没有;

惨烈,全是惨烈,连过度都没有。

从村口到道观,二百四十一步,步步惊心。每一个洞开的院门,都彰显着毫无人性的杀戮。

道观静立肃默,大门虚掩,门口别样的干净。

推开门,三清座前,王道长盘膝而坐。

朱雀奔上前去,才发觉,王道长已羽化成仙。

朱雀不解,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之中,会被设置的如此悲惨。每有一个自己视为感情依托的人出现,接下来便是生死分别?

如果说逆境能加速人的成长,但不应是全部。那为何自己的人生底片中,只有黑色?

上一世的自己来到这一世,借用的躯体,没有传承给自己任何的信息。

所以,自己渴望被人关爱,因此无比的珍惜,每一份感情。

自己渴望被这个世界接纳,纵然一次次的得到又失去,却不会就此封闭。

朱雀跪在王道长身前,沉思了良久。

村外,修起了两座坟茔,一大一小。

大的,是所有村民的埋骨之所,朱雀将他们葬在一起。

小的,只有王道长一人。

再一次,朱雀来到道观,留恋的再看一眼,自己曾经的栖身之地。

转身,走出道观,走出村子,走向新的开始。

果林处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果树证明了遭受的暴虐。

原先的屏障,被破坏殆尽,也证明了敌人的强大和残暴。

水潭依旧,峭壁上一个山洞,露出黑黑的洞口。

朱雀回过身,看了一眼桃源村的方向,叹了口气,抬腿向山洞走去。

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朝天的小辫,圆圆的大头,大红的衣服——是赵布卓。

“是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

赵布卓欢喜的围着朱雀转了好几圈,才停下身子,话语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小丫头,你怎么上来的?那里面可是布满了毒瘴啊。还有,还有你的病好了?”

一连串问句,连番的在朱雀耳边回响,令朱雀不知回答哪一个。

还未等朱雀组织好语言,赵布卓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朱雀也蹲下去,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一会儿,赵布卓才冷静下来。给朱雀讲了事情的经过。

赵布卓是在王道长去给朱雀,送衣服和食物的时候见面的。从未欠别人人情的赵布卓,从心里觉着对朱雀亏欠了好多,也觉得有些对不住王道长。因此,跟随王道长回去,打算给他那三个徒弟,做一些固本培元调理,也算是一种补偿。

正在道观的时候,一群人杀进了桃源,其中有好几个高手,打开了进出的山洞,破坏了果林幻阵,围住了桃源村。

一开始,村民纷纷藏起来,但在强敌的逼迫之下,很快从藏身之地出来。

王道长知道敌人的来意,将为首几人带到道观。

“没想到,十年了,你们依然没有放弃。当年,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想从此隐居,不再过问世事。”

“王伯通,你怎么到现在也不明白?只要你和你带出来的孩子还活着,永远都不会结束。”

“永远不会结束?难道我想逃走,你们真的能留下我?”

“对,我们是留不下你,但此地将不会有任何一个活人。甚至以后,你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变成地狱。”

这是赵布卓讲述的,王道长和那些人的对话。他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王道长的选择,却是让赵布卓深为感动。

那个孩子也被迫交出,正是三个徒弟之中的夏端墨。而王道长以自身性命,来交换桃源村所有人的性命,并嘱咐赵布卓将覃慧安、覃慧宁兄妹送到安全的地方。

之后,赵布卓就带着那两个孩子走了。

“那你为何又回来?”

朱雀忍不住发问。

“我回来有两个原因:一、我想给王伯通收尸,好好的安葬;二、我对那些人不放心,他们还派人追杀我,哼哼,都让我化成了水。”

赵布卓眼中闪着寒光,心中对那些人起了杀意。

朱雀也对赵布卓讲述了,自己在桃源村所见的景象。

赵布卓气急反笑,对这群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当下什么也没说,飞也似地走了,甚至没来得及问朱雀,她是如何生还又治好了疾病。

朱雀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几拳将山洞彻底震塌,转过身,朝山外走去。

身后,是自己的一段记忆,有温馨,更多的则是杀戮和死亡的气息。朱雀甚至不愿再想起,但记忆不会被平白无故的抹去,唯有面对他,并同时开始新的生活,随时间的变化,一切将会慢慢平息。

小溪依旧,溪水缓缓流动,散落的草茎和落叶打着转,悠然的飘向远方。

一个身影孑立前行,比来时少了另一个影子,一个曾经的生死相依。

路在前方,哪怕只是一条小路,哪怕布满坎坷,但也要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山神庙,依然在那里。

再往前,是朱家那低矮的茅草房。

朱雀此时站在栅栏编织的院门旁。她想好了,既然重新开始,就要从一开始的地方起步。

如果选择逃避,那自己永远不会真正的站起。

院子里,几只随意跑动的公鸡母鸡,停下来望着这个不速之客,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除此之外,整个院子空空的,再无任何生气。

朱雀的目光,转向了那间自己曾经呆过的屋子。

里面传出一阵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破烂不堪的木门打开,一个拄着木棍的身影出现。

是李香莲,朱雀的意识中记得清清楚楚的名字。只是,她变了。布满补丁的衣服,像是被几根骨头撑起,弯着腰,头紧挨着拄着木棍的手,只能从她间或抬起的脸上,依稀找到往日的模样。

朱雀,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抱住她,紧紧的不再放手。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