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宫女等等收拾起来更加小心,林嬷嬷与秋嬷嬷这是抱着小皇子到外面给卫泽观看。没想到卫泽虽然爱惜孩子,却仍是先问:“嬷嬷,陛下如何了?”
“陛下精神不济,先睡下了。”

卫泽点点头,这才将目光挪到小皇子身上。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红红的,皱巴巴的,绝对没多好看,但是卫泽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整个心神都被吸引,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人心悸。

秦康乐与卫泽在规矩上都并非严谨之人,但是在口舌上却盯得十分紧,因此直至秦康乐将小皇子生下,也未走漏一丝风声。

今天并非休沐日,因此大臣们自然正常来上早朝,刚一进皇城,就觉得气氛与往日不同,来往的太监宫女纵然还是端庄肃穆,规矩甚严下脚步也带着一丝轻快,眼睛里面也带着一丝喜意,这些人精大臣彼此对看一眼,皇城里面有喜事?

直到女皇陛下没有正常临朝,大家心底都有了隐隐的猜测,果然,天光大亮的时候皇夫满脸喜色前来,亲口向他们宣布,女皇陛下果然于晨曦十分生下一名皇子。

大臣们,尤其是那种阴阳之道拥护的大臣们蓦然有一种天晴水蓝的舒爽,女皇陛下确实天纵英才,可惜终究不是男子,如今这男孩是嫡长子,就是妥妥的继承人,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次迎来一位女皇。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女皇陛下开始坐月子,可苦了秦康乐了,不许吃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看奏本,只要她有一点儿不符合规范的举动,就会跪了一地的人,简直折磨的几乎崩溃,最后,也就是那醇厚的嗓音念着奏本成为秦康乐的慰藉,唉!这日子过的苦哦!

瞪着眼前的小米粥,秦康乐看看两位奶嬷嬷没在寝殿,然后看着卫泽,道:“换点吃的吧?我真的吃不下了。”

秦康乐如此商量的口吻,实在太少见,卫泽不禁犹豫起来。秦康乐一看有门,连忙可怜兮兮的看着卫泽,话说这都二十天了,稍微吃点儿别的,应该没事。

“你想吃什么?”

秦康乐咽了咽口水,她想吃麻辣火锅,想吃水煮鱼,想吃……好吧,辣的肯定不让吃,想了想道:“放些盐吧,一点点就行。”

“可是嬷嬷说,月子中吃盐,嗓子会坏掉。”

“已经二十天了,少放些,不然这些东西也太没味道了些。”

卫泽想想也对,点点头,然后出去。

秦康乐正高兴呢,屋中的宫女都是小宫女,两位奶嬷嬷正好都出去了,今天终于能吃些带味道的东西,结果就看卫泽引着林嬷嬷进来,秦康乐脑袋嗡的一下,这林嬷嬷的念叨神功她实在受不了,这可怎么办?然后脑子一抽,干脆装睡吧。

见到“睡着”的秦康乐,卫泽真是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耍无赖。

“千岁,陛下睡了,醒来再说。”

“是。”

林嬷嬷退出去,也没闲着同大家商议着,却是可以在汤中加一点点盐。

晚上秦康乐吃到了带点点味道的汤,长出了一口气,中午的无赖场面也无人在提。

好容易坐了四十天的月子(被一众人强烈要求多做了十天),秦康乐终于解放了,先是狠狠的洗个澡,洗头发,然后就想吃一些辛辣之物,再次所有人反对,只得作罢。

同乐九年的新年在秦康乐的坐月子度过,又休息了几日,正月十六秦康乐开御笔,再次临朝。

第一件事就是命工部尚书准备春耕一事,重点在地瓜与土豆之上。

第二件事就是安平长公主同兵部尚书嫡次子成婚,由于辈份的上升,因此婚礼比第一次出降还要盛大,完全没有再嫁的遮掩,反而锣鼓喧天,天下皆知,不但如此,这些年在火药上不但研究出了大量火器,也研究出了一些鞭炮。

原本秦康乐是打算过年的时候燃放增加气氛的,可惜过年的时候她做月子,此时拿出来也好,给安平长公主做脸面。

果然此物一出,所有人纷纷侧目,尤其是那些世家,知道王阁老等败于何物之下,看的也越发仔细。

至于民间,公主休夫二嫁这件事对他们触动是最大的,那些原本碍于名声不敢再嫁之人,好似沙漠中见到了绿洲一般,让人欣喜。

然后秦康乐就给了天下满口礼仪,打压女子之人来个会心一击,废除贞节牌坊。

望门寡的牌坊在昌泰帝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但是那些嫁人又养有子女的,则很多要守寡,也不管几岁,不管本人是否愿意,夫家娘家都愿意另其守寡赚名声,此时秦康乐就是废除这个。

不等天下之人反驳,直接道:“食色,性也,夫妻之道,乃是本性,若是己身不愿,便不可压制本性。”

不成道理的道理,可是她是天下至尊,态度又强硬,直接下的明诏,哪怕那些大贤大儒在家里破口大骂,也不能撼动分毫。

第三件事则让众多勋贵侧目。

忠武侯上奏本言明自己以老迈,只有一嫡女,已经出嫁,嫡子夭折,妻也年迈,不能再生育,因此选忠诚孝顺庶长子为衣钵,请封世子。

言辞颇为恳切,将自己无嫡子事也说明,论理,这种情况前朝,前前朝都出现过,除非被皇帝陛下彻底厌弃的人家,否则这爵位都是可以传承下去,所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在正常不过。

但是我们女皇陛下一贯不走寻常路,因此他这奏本被女皇陛下驳了,一点儿没犹豫驳了,理由是——庶子不得承爵!

满朝哗然,这时候讲究的是父权,夫权,族权,都是男人的事,在嫡庶上差别确实很大,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爵位等等才能轮到庶子,但是前提是子,也就是男。所以男人才会纳妾,满足自己的私欲是一方面,想要开枝散叶这绝对是面上正经八倍的理由,因此女子嫉妒才要不得,这等于是阻碍夫家发展,因此要被休弃。

可是现在这奏本被驳斥,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庶子完全没有继承权。

忠武侯彻底傻了,万万没想到陛下驳的如此干脆,心中五内俱焚,竟是呆立当场,彻底傻掉。

秦康乐才不管忠武侯以及满朝文武的反应,直接下诏书,昭告天下,凡是朝廷给予的爵位,庶出不能承爵,包括皇室的爵位,亦同。但是庶出却可以通过文武考试,为自己争得地位,这个却不限制。

忠武侯摇摇晃晃回到忠武侯府,看见最爱的庶长子殷殷期盼的目光,好悬没落下泪来。

“父亲,您怎么了?”庶长子眼看忠武侯面色不虞,心中一突,他与母亲多年心血如今好不容易就要达成,可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陛下将奏本驳了。”

“什么?陛下怎么会驳奏本?儿子是长子,有何驳斥的?”一瞬间,廉大郎转了多少个念头,转的最多的则是父亲诓骗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世子,而是想立花侧室的儿子为世子,握了握拳,满心愤恨。

忠武侯还处于被打击的思维里,没有看到长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依旧唉声叹气:“庶子不得承爵。”

一句话,将廉大郎的所思所想全部打断,思维有一瞬间的空茫,然后才整个人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彻底傻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父亲,所有的庶子都不能承爵?”廉大郎觉得自己的声音好似从天外飘来一般。

“正是。”

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仿佛木雕石塑一般。

廉大郎的生母金侧室原本是忠武侯母族的远房表妹,当初家中艰难,前来投奔,然后见到了年轻时颇为俊俏的忠武侯,立刻芳心暗许。可惜身份相差太多,哪怕忠武侯百般怜爱,也只能为藤妾。

其实忠武侯家就是一出宅斗计,已逝去的老忠武侯为自己的世子定下永康伯的嫡长女(德沛驸马的姑姑),这是绝对的门当户对,江家女端庄贤惠,本应该不错。

老忠武侯的夫人出身不高,倒也乖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肯定没有宅斗,可惜老忠武侯死的早,老夫人将忠武侯宠成个贪花好色的性子来。在加上她眼界狭小,人又有些过于理想化,因此很是照拂那远房的表外甥女。

江家女嫁过来的时候,这位好表妹已经生下庶长子,这对于江家女来说简直奇耻大辱,想着去母留子,那老夫人又可怜自己的外甥女,在加上忠武侯爱恋表妹,反倒是正式纳进门的藤妾。夫妻情份也因为这两件事彻底坏了。

在后来忠武侯贪花好色,婆婆诸多维护,江家女开始还有心处理,在生下嫡女后,好不容易生下一名嫡子,却被那表妹害死,终于彻底心灰意冷。

因为嫡子死,忠武侯也很是不悦,与金侧室起了龌蹉,又宠花侧室,这些年两名侧室斗得天翻地覆,忠武侯夫人将自己女儿嫁回永康伯府,给了大笔的嫁妆,又挖了不少忠武侯府的好东西,至于这中间如何挖出来的那也是不容易。

总之,现在忠武侯夫人将自己关在一处清净地,任凭后宅如何斗得天翻地覆也是不管,自从她嫡亲的兄长家中嫡次子尚主之后,永康伯府越发得用,因此忠武侯府上下也不敢轻慢了她,甚至忠武侯眼见侯府日渐衰败,有意同她重修于好,可惜忠武侯夫人早已心死,完全视他为无物。

忠武侯心高气傲,见对方无视自己,自然也不会低声下气,也是无视,夫妻间真是相敬如冰。

两房侧室斗得天翻地覆,终究是金侧室棋高一筹,磨得忠武侯上了请立世子的奏本,以为能成为偌大的侯府真正的继承人,结果——

两房侧室加忠武侯都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女皇只是一道旨意让他们十几二十几年的心血全部化为乌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渣渣!

两个侧室与庶子们正满心怨气的时候,忠武侯的族人也都炸开锅,大家都是依附忠武侯府而活,如今侯府就将不在,他们要怎么办?忠武侯府大乱。

秦康乐完全不管忠武侯府如何,她在思索宠妾灭妻的问题,忠武侯府宠妾灭妻她早知道,可是华夏当初虽有这个名词,但是却不是完全的律法之中,官员犯了这个,会不会追求完全就看执政者的意思,属于私德有亏一类,现在秦康乐想将她写入官员的律法中,以后这个不管当政者如何想的,只要有理有据,那么这个官员就可以下台一鞠躬。

可是现在没有契机,无故下旨虽可,却未免有独政之嫌,天下人也不会真心遵从,龌龊事反而隐藏更深,导致更加龌蹉。因此还得寻一个契机。心中到底将此事记下一笔。

今年的地税则收上来一亿白银,哪怕不在收农业税以及营业税,也妥妥的够用,水义乐得眉开眼笑,他属于最幸福的户部尚书,自从他上台,国库就没空过,年年有结余。

秦康乐看着这些银子也高兴,直接大笔一挥,再次给大伙儿长工资,并且规定在年节的时候都有红包派发,各地官员也是大喜,朝廷有钱,果然好处多多。

然后就是修路,当年工部尚书择的那两处地方,短短时间内,民众生活水平就大变样,这也更加坚定了秦康乐修路的心思。

这次不单单是工部尚书,而是将众多大臣都宣进勤政殿中。

“朕欲修路。”

“陛下圣明。”此时这些大臣们还不知道秦康乐准备修什么,只以为是修一些官道。

“朕欲修的,并非只是官道,蔡卿家曾经主理此事,有两处试验之地,效果颇为不错,诸位卿家可以看看。”

秦康乐话音一落,身边伺候的宫女就将一个个记事本分发给诸位肱骨重臣。

大家仔细翻阅,心惊不已,董家村和赵家村都是不起眼的两个小村落,因为山高路远,距离县城颇远,虽然山上物产丰富,温饱得以解决,但是却过于偏僻落后,很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从村子中出来几回。

工部尚书派人修路,除却不要赋税,超过徭役天数还给工钱,另两村的村民都很开心,路修的很快,开垦之后,这两个地方的物产都十分丰富,瞬间有大量商人涌入,两村的民众生活水平翻了几翻。

“陛下是想修民间小路?”德沛长公主第一个出言。

“正是,朕不单单想修官道,这些田间小路才是重点,这样南来北往,互通有无,方是富民之道。”

“陛下此举高瞻远瞩,必能福佑天下百姓。”蔡尚书非常高兴,那两个村子的发展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如今陛下再次拨款修路,真是再好不过。

“陛下,这路确实可修,与民有利,只是颇有些升斗小民,眼界狭隘,修路所用石头黄土等等经常被这等小人偷取,县衙等人手有限,以前只能守住官道,如今这些路都修起来,恐怕守不住。”永康伯祖上也是穷人,现在也有好多门穷亲戚,自然颇为了解那些升斗小民。

“此事朕也想过,那路对更多的人有用,便是告之几年一休整,若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小民去偷,总会被当地不容的。”

永康伯点头,心中还是有些顾虑,那些小民目光狭隘的很,而且腿脚都利索,有路就能过,未必愿意维持平路。

“既然修路,自是不能随意都行,命人收养路费。”

“养路费?”水义第一个好奇,难道陛下有想到什么敛财的法子?

“此费地方收取,不归朝廷户部,至于收取,朕暂时拟定,来往商客过路,收取一定费用,这钱用以养路,剩余的则分与上下官员。”

大家一时静默,有点儿感觉不太真实,秦康乐一贯集权,强硬,这么个大馅饼落到大家的脑袋上,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至于怎么收法,朕这里只有草稿,你们补足疏漏,在执行不迟。”

“臣等遵旨。”

然后秦康乐极为大方的就开始拨款,倒也不是盲目的全部一起修,而是一点一点来,先从北塞开始。

然后群策群力,很快也将收费的标准定下,都是按路途的远近收取一定费用,至于普通的过路的则不收,本地经商的人员也不收取。大家对这个接受度都挺高,秦康乐又定了各地的最低收取费用,至于最高她却没定,众位大臣不解其意,秦康乐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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