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当然知道她妈那些没说完的话,无非就是她们这一代人,空有一身的“钱味儿”,没有“人味儿”,这是一些人找不到另一半的原因,或者说是不幸福的根源。
可是,谁又忍心说什么呢?

要知道,大街上还有一群像爷们一样奋斗的姑娘,或者说是奋斗成爷们一样的女汉子呀。没男人的,要活得像男人一样独立;有男人的,要装作像没男人一样独立。而独立,很大程度上,是靠钱说了算的。

如此,独立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没有男人,也就无所谓了。有则锦上添花,无则独自风骚!明面上,她们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贪婪、狠绝、挑剔;实际上,她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爱情——不管是飞蛾扑火式的不断试错,还是作茧自缚式的漫长等待。

这一夜,于毛瑾娘俩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她们尽量地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

毛瑾在想,她老了会怎么样?等她年纪大了毛病多了的时候会不会也被孩子们嫌弃?她是不是得从现在开始就学着放低姿态去讨好孩子们?还来得及吗?她有些年头没干这讨好人的活儿,手艺怕是早丢了

毛线心里则一直停留在老娘最后留给她的问题,如果是杜云,你会不会不管不顾跑去给人当小三?

不会吧?

不会

一向果敢的毛线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犹豫和迟钝,像一块石头跌入水中,她清楚地听到那些激烈的回响以及自己内心的反问,她说,也许你可以阻止自己成为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可是你能够阻止自己惦记别人的丈夫吗?能么?

这个问题,让她心生犹豫

犹豫的原因是她清楚地知道心里的天平正在以她能够感知的速度平移至否定的那一端——她可以抹除他来过的痕迹,模糊那些有关他的记忆,可是,对那些时间养成的惦念他的习惯,却是无能为力——那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忽略亦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睡吧,睡,睡醒了就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那样,毛线给自己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又开启了自我催眠模式,想象自己正跌入高高的棉花垛里,一点点地嵌入那温暖的包裹中

毛线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了,包裹她的已经不是温暖,而是闷热——毛瑾不习惯开空调睡觉,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她也喜欢开着窗户睡觉,而这一天,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整个毛巾被都是湿溻溻的,毛线感觉自己再不醒来,会被闷死在屋里。

她速度打开空调,又跑去冲了个凉,感觉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屋,走到客厅了才想起这样出去又会被老娘骂,正想着要去拿个毛巾,被眼尖的王鑫远喊住了。

“姐,过来!妈不在!”王鑫远朝她招手。

“去哪儿了?”毛线问道,按照惯例,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早上,她妈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唠叨,这不,毛线刚洗完耳朵。

“有人约!”

“谁?”

“你猜?”王鑫远颇为神秘地往外边看了一眼。

“总不会是那个徐老先生吧?”毛线惊道。

“对喽!”王鑫远点头:“姐,那老爷子对咱妈可上心了,他过来要开半个小时的车呢!”

“这大早上的,还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毛线怒斥王鑫远:“你也不知道拦着点!”

“姐,人家老爷子身体好着呢,瞧着比咱妈还年轻呢,开长途都没事!”王鑫远低声嘀咕道:“再说咱妈一个人也挺无聊的,这好不容易有个相”

王鑫远瞅着她姐扬起的巴掌,这后半句很自然地咽回去了。

“相好个屁!就是普通朋友!”毛线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低声道:“就算是相好,你也当作不知道,不能往哪方面引,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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