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吗?”毛线双目紧逼:“要不现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啊!”王爱莲不情愿地磨蹭着去勾箱子上的电话机,装模作样地拨了个电话,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一边说一边拿余光瞟毛线。

不想,毛线三两步奔了过来:“让我跟晓晓说两句!”

这下,就穿帮了,王爱莲举着没有接通的话筒,很是尴尬。

“晓晓妈妈!”毛线嗓音拔高了几分,语气严肃。

王爱莲虚虚地应了一声,低着头,两只眼睛扎在鞋面上,不肯抬头看她。

“晓晓到底在哪里?”毛线又逼近一步。

“我,我罚她”王爱莲眼珠子转了一下,避开话题:“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接着,她又跟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事。”

“当然!”毛线看了她一眼:“您和晓晓之间,当然是家事可晓晓请我报警,怕不是一般的家事了吧?”

王爱莲刚要解释,又被毛线打断了。

“晓晓是您的女儿,您有权利决定让我见不见她!”毛线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我是她的老师,我有权利选择帮不帮她,她既然向我发出了求救信号,我就不能坐视不管,这次,我是一定要见着晓晓本人的,您要么,主动把晓晓放出来,让我跟她面对面地沟通,要么我报警,请警察来帮我把晓晓找出来!”

“报什警么”王爱莲急着要解释,却见毛线摆摆手。

“晓晓妈妈,我知道您是个讲道理的!所以,我没有直接报警,带着警察进村找人!我选择跟您沟通,了解您身为一位母亲的苦心,甚至想着说服晓晓去跟您好好地沟通,但是这并不是说,您对晓晓,可以为所欲为,或许,从感情上,您可以,但是,法律上,您的行为,不会被支持!”

毛线说罢,拎包出门:“我给您半天的时间考虑。”

她这态度坚决又生硬,毫无回旋的余地,王爱莲不禁暗暗叫苦了,她家男人不在家,遇着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马上她又想,在家又如何呢,她家那个蔫瓜蛋子活着就比死了多出一口气,整个一活死人,找他能商量出甚来?还不如她一人来得痛快呢!

“这可怎么是好这小小本就不同意,这要放出来,肯定得跑!”王爱莲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她倒是想出去呢,可那毛线跟个门神似的立在大门口,显然是不打算放她出去。

“不,她会放我出去,不过,她会以小小老师的名义,跟着我,我去哪儿,她跟哪儿!”王爱莲感叹这回可真是见识了文化人的厉害,就动了几下嘴皮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就把她牵制住了!她不拐弯抹角,不拉东扯西,只是循序渐进,娓娓道来,到最后,给她留一道选择题,而问题的答案,已然明了。

王爱莲在这件事上是没有选择的,她能赌的就是小小对她的绝对忠心,一旦小小起了逆反之心,跟她抗争到底,她也只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若是小小真的逃婚,被村人所知,他们会说,她给小小吃好喝好穿好用好,供她上学都是别有用心,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小小变成自己身上的一件战袍,为这个家庭遮风避雨,夺取利益,她不再是那个含辛茹苦供养女上学的“农民母亲”,而是一个精于算计的蛇蝎村妇,而她和小小的关系,将可能发生质的转变

王爱莲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辛勤耕耘了半生,总得见着收成吧!

“于家到底是官宦之家,习惯打官腔,那儿子又是个不顶事的,凡事都听他父母的,即便我小小跟他扯了证,也不见得能兑现承诺况且,于主任那种人精,轻易也不肯承诺。”

王爱莲在心里暗暗骂娘,这场博弈里,双方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猎人,表面上瞧着,主动权好似在她手上——毕竟人家儿子相中了她家小小,而小小对他们家明显是不感冒,把一个知识女性的矜持和高傲演绎的淋漓极致。

实际上呢,于主任他家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城里好几个局长千金都常往他们家跑,前一阵,还有人上村里打听她家小小来了好在他那儿子不中用,就号上了她家小小,说是绝食好几天,把老太太给急坏了,于主任碍着他老娘的面子,才松了口,这事,王爱莲心里门清。

这年头,当官的想当更大的官,有钱的想有更多的钱,她一地道的村妇,想要翻身把歌唱,跻身乡村名流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王爱莲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城南算卦的麻婆子说过的一句话:狼入羊群,悲喜交加。

当时,她问人家什么意思。

麻婆小眼叭嚓一翻,丢给她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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