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电话那头的声音前后反差极大,从怒气冲天的叫嚣到含糊不清的应答,杜云知道,她一定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爱才会克制。她这通电话之前,定是做了一番斗争的。”杜云想着一定是他妈那边又惹着毛线了。

说来也怪,毛线和他妈都是老师,按说俩人都是不大容易动怒的人,毕竟是为人师长,就算是脾气不好,也该磨出来了。可这俩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服谁。

毛线还好,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他妈的半个不字,但是杜云心里明白,就他妈做的那些事,别说毛线了,他一当儿子的都看不过去了。杜云心里是很想知道他妈到底又说了什么惹毛了他家这头小狮子的,可是,他也清楚,这个时候打过去电话,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引来不少麻烦,他妈一定会认为是毛线找他告了状的。

杜云两头想着,这脑袋就更沉了,他想着还是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一头是亲妈,一头是亲媳妇,两头都不好惹,他得好生供着。杜云如今是学乖了的,他不敢再在他妈面前耍花招了,就是实实在在地把这个事实呈现出来: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反正就这样了。

王鑫远那头也是同样的心态,他这一宿都没睡好,尽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了。早上起来心里也是慌的,这会儿到底了,反倒轻松了不少。

“他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就这一遭了!”王鑫远咬紧了牙关给自己打气。

李锐早早地给他发了地址,让他直接去了住院部三楼。这家医院正好是尼雅以前上班的那家,对里面的结构,王鑫远是很熟的,故而,这心里也就松弛了许多。

“儿子!你进去好好说,妈在外头等着你!”毛瑾说着帮他抹平了西装后面的折皱。

蓝衣泽目前还是嫌疑人,不宜见人,而且,这些事最终都要王鑫远自己去处理的。毛瑾看着儿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她这老母亲当的也是纠结的厉害,一边想要放出去让儿子好好地历练一下,一边看着儿子无助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历练个鬼啊!惹毛了她就带着儿子去别处生活,她还不信蓝娥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走到哪儿追到哪儿呢!

王鑫远刚上三楼,就看到了在楼梯处候着的李锐,他身着一件长款卫衣,外头搭了件棉服,嘴巴上戴着口罩子,猛一看,还真像个有病的。

“你这”王鑫远瞥了李锐一眼,小声道:“也是蛮拼的。”

李锐点头,不做辩解。

他这态度又让王鑫远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儿?”

“跟着就是!”李锐在前面带路,穿过三楼旁边的走廊,直接进了另一栋楼,七拐八拐之后一个治疗室。

“还挺神秘!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王鑫远这一紧张就话多。

李锐瞥了他一眼,对着耳麦道:“准备就绪?”

在得到对方肯定回应之后,他又冲王鑫远点了下头:“可以开始了。”

“啊?这里?”王鑫远四下看了一眼,一脸错愕地问道,“人呢?”

他话音未落,一面墙就亮了,就跟放电影似的,只见蓝衣泽身着病号服在床上躺着,左手这边挂着吊瓶。

“他舌面有创口,不能进食,靠打营养液维持。”李锐解释道,说着将一个耳麦一样的东西,别在王鑫远身上,“一会儿打开之后,他能看到你,就像你现在看到他一样,尽量宽慰他,毕竟”

“知道!”王鑫远打断他的话。

进来之前,他还想着见到蓝衣泽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头一句该怎么打招呼,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蓝衣泽的样子,显然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即便歇斯底里,也不过在屏幕里。他突然想到在监狱里看到蓝娥时,也是隔了这样一道厚厚的玻璃门这心里莫名有些沉重了。

李锐给他比了个手势之后,就摁下了按钮,蓝衣泽那边的墙面也出现了王鑫远的投影。

他眼底的惊愕不亚于王鑫远,俩人长得不太像,神情却有五六分相似。李锐再次感叹基因的强大,他不知道蓝娥若看到这一幕又作何想?

这样,蓝衣泽和王鑫远就算是“见面”了。

王鑫远先开了口:“跟你一样,我也不大想看到你,可是我妈非得说要赌一把。”

蓝衣泽合眼半卧在床上,面无表情。

王鑫远也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道:“我妈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赌。从前她赌我生性良善,将我当亲儿子一样养大;后来她赌蓝娥母性未灭,不会置我于死地;如今,她赌你,是个优良小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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