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是觉得,毛线并没有正式认可他,这妈叫早了,会让她有压力,而他,并不想让她为难。
况且,以她现在的脾性,她若是不同意,叫了妈又如何?

他想到这里,就有些懊恼,为什么一开始跟她相亲的人不是他,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相处,哪怕只是一阵子,也好过这样。

毛瑾看他这纠结样儿,也就不再为难,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既然已经认了你,你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你以后跟我女儿是不是在一起,只要你愿意,你就是!”

杜云只感觉鼻头发酸,眼眶微湿,他忍了几忍,终于靠过去一点,揽着毛瑾的胳膊,喊了一声:“妈!”

此刻,杜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各种情绪涌动。

从接到父母的电话那日起,他就猜测着各种状况。他很清楚,他那生性固执的母亲是不会轻易接纳毛线,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与母亲对抗的,可是,不得不说,在看着已是花白头发的母亲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很难过的。

他突然觉得生儿育女是一件好没意思的事。

“哎!”毛瑾应了一声,笑容从眼底溢出,她拍着他的手腕安慰道:“好好的,日子还长着呢!”

杜云终是没忍住,有一颗泪从眼角滑下来,他慌忙发动了车子,刻意弄出一点动静掩饰自己的失态。

毛瑾到家已经快九点钟了,毛线正在客厅里等着她,见到杜云也不打招呼,全当他是空气一般。

杜云的眼底闪过一丝疼惜,她一定很难过吧?

他清楚地记得,在公司突然撞上他-妈-的时候,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左脸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横在毛线和他妈之间鸿沟,日日可见。

毛瑾对杜云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

杜云只好点头,先行离开。

“人都走了!”毛瑾对着向门口张望地女儿说道:“洗洗睡吧!”

“关-我-屁-事!”毛线拉着个脸进屋了。

等毛瑾洗漱完,进屋一看,这姑娘已经蒙着头,睡了。

毛瑾无奈地摇头,推了她一下,“你蒙着个脑袋,不怕被屁熏着呀!”

毛线还是不理她,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闺女,妈这一天也挺累的!”毛瑾打了个哈欠,又推了她一把,“你说咱在外边跟人斗智斗勇,回家就甭窝里斗了呗,咱娘俩,你有勇,我有谋,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毛线拧了下脖子,甩开她妈的手,裹着被子往床边上挪了挪。

毛瑾也跟着挪了挪。

最后毛线贴床边上了,毛瑾才挨着她躺下,“睡吧,乖女儿,妈给你唱首摇篮曲!”

毛线还是不理她,头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毛瑾也不恼,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拍着女儿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开唱了:“安睡吧!小宝贝!梦像红玫瑰”

只是那音调确是变了,那不是唱,简直就是嚎!而且是就这一句,反复嚎!

毛线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掀了被子,顶着乱蓬蓬的脑袋,吼道:“行了!你再把狼招来!”

“不怕,狼来了,妈也会保护我的宝贝女儿的。”毛瑾趁机将女儿裹在怀里,“安睡吧,小宝贝”

毛线这脑袋都要炸了,她正准备挠毛瑾的咯吱窝以便突出她的包围圈的时候,一张大嘴就扑过来了。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抬起右腿顶着毛瑾的身子,“你干嘛!”

“来,宝贝!让妈亲一个!”毛瑾嘴巴撅成了喇叭状使劲地往女儿脸上凑,“快让妈亲一个,嗯啊”

“你恶心死了!”毛线手脚并用,晃着脑袋胡乱踢打着不让毛瑾近身,她越是反抗,毛瑾就越是故意往她身上扑,娘俩好一阵鬼哭狼叫,最后双双滚在了地上。

这一次,毛线占了优势,她迅速骑坐在毛瑾的大胯上,不让她起来。

“让我起来!”

“那你保证不再碰我!”

“那你保证跟我和好如初!不跟我生气!”

“我做不到!”

“那我就亲你!”

娘俩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累的呼哧带喘,满头大汗。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妥协的,俩人都靠着床边喘着粗气,谁也不理谁。

过了好久,毛线才拖起她妈,俩人重新上了床,熄了灯。

毛瑾依旧是搂着毛线,把她圈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她的手指像木梳一样拢着她的头发,柔声说:“你不必过得这么辛苦,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

毛线翻了个身子,使劲地闭着眼睛,眼角还是滑下一串冰凉的液体,直抵耳廓。

她突然觉得她不太会喜欢别人,也不值得被人喜欢,就像那长在笼子里的怪物,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一辈子都在与囚笼为伍。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