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桔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红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诗兴大发,吟诗一首,拓跋伯夷觉得前人的诗真的和自己太相称了,拓跋伯夷觉得前人的诗,真的将自己所有的心境完全描写了出来。人生当如捭搁,挥斥方遒,永不言败;人生当有目标,生为人杰,死做鬼雄。生而为人,绝不应当仅仅是蝇营狗苟的活着,还应有着远大的理想和雄伟的抱负。
对他,对拓跋伯夷来说,这辈子唯一的梦想,便是坐上父亲现在占有的那个位置,坐拥君临天下的美好,也恰恰是这个梦想,正是一辈子最难完成的,因为眼下的世道,这浑浑噩噩,同时充斥着狡诈和欺骗,希望和光辉的人间,能够成为王的只有一个人,唯有一人!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诸王夺娣尘埃落定之后,登上皇帝宝座的那个人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们进行大清洗,以彻底消除潜在的威胁;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登顶帝座的话,现在得到的一切美好都将成为过眼云烟,转瞬即逝,自己将被打入万丈深渊,永远无法再站在日光下,永远无法再爬起来,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没有退路,从他降生在帝王冢里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被断绝了所有的退路,他只能前进,到不了顶点就会被灭亡,所以只能前进,一直前进下去,哪怕明知是一条死路也义无反顾。

这就是出生在帝王冢的悲哀,这就是为何帝王家会被称作帝王冢,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座坟墓,一座深渊,一道非我死,即你死的选择题。

四名贴身随从护卫在侧,拓跋伯夷意气风发,挥舞的右手大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在。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便是这画龙点睛之笔,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拓跋伯夷哈哈大笑,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他也确实是人生赢家。自小出生在帝王冢里,享受了普通人不具有的富贵和尊重;慢慢长大,遵从老师的教导学习谦恭和隐忍;长大之后顺利成为了仅次于大哥和十弟的第三人,深受父皇器重;来到金陵,认识了芊芊,从此顺风顺水,一跃成为了人生的赢家。

他清楚地记得与芊芊的首次见面,是在两年之前。那个时候,他正处在人生最失意的阶段,帝都混不下去了,无奈来到金陵散心,在一个小雨淅沥的白天,也是画舫出游的时间,就那样不经意的听到了船上传来的琴声,被其中的婉约打动。

听了那余音绕梁的美妙旋律之后,他很想见见弹琴的女子,不惜代价的登船求见。

他作为王子,身边美女如云,什么女人没有见过,可是第一次见到芊芊的时候却彻底震惊了,震惊于世上有这样绝世的女子,震惊于世上有这样绝顶漂亮的女子。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义无反顾地花费大价钱来看望芊芊,每天如此,就像入了魔一样完全不顾及代价,直到有一天,芊芊只允许他一个人登船。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在琴房里,芊芊对自己说,“回去吧,不要再来了,你身为王子,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子而痴迷,更不应该落人以柄,你回去,在金陵城随便什么地方购置一处宅院,我每天去你那里。”

从此以后,便过上了每日翻云覆雨的幸福生活,旁人花费重金才能亲近的人,到了自己这里不仅完全免费,而且是主动送上门的。这并没有让他觉得芊芊下贱,反而更加珍惜,认为芊芊有眼光,会看人,而自己也终将建立宏图伟业,早晚会有一番作为。

已经年愈三十的他,生平从未有过的获得了爱情的滋润,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这是一种让心情宁静,无比踏实,终于有了后盾的感觉,从此以后顺风顺水,一往无前。

拓跋伯夷知道自己的成功,自己的顺风顺水与芊芊的暗中支持密不可分,他慢慢知道芊芊并不是一个凡人女孩,拥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拥有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势力圈,能够被芊芊青睐,他深感荣幸;能够令芊芊侧目,他深感荣幸。每次与芊芊翻云覆雨过后,他都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幸福,一定要成为皇者好让这个女人站立在众生之上。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父皇大人派他来到金陵办差。这差事对外人说了,想必会被认为是一件苦差,毕竟是十弟屡次进言,建议父皇调查金陵城的官府营生问题,而金陵又恰恰是大哥的囊中之物。

无论怎么样,都是两边不讨好的。

可他偏偏想到了对自己有利的第三条道路,想到了一个两边都不得罪的办法。将一切都推给寺院,对城防、县衙的建设问题只字不提,这样一来,不仅佛宗需要感谢自己,大哥和十弟他们也没有话说,真是两全其美。而父皇则会对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大加赞扬,会对自己委以重任,这个重任,肯定就是金陵城城主之位了。

如此繁花似锦的地方,如此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在这里当个城主,自己不仅有了地盘,还获得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真是一步秒棋啊!

一块棋盘上星落密布着芸芸众生,布局者却只有一人,而他拓跋伯夷便是那个居庙堂之高,最顶级的布局者,它所能控制的棋子会随着版图的扩大而逐渐增多,最终达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他拓跋伯夷才是命中注定将会继承大统之位的男人。

“哈哈哈!”拓跋伯夷开心地挥手,脸上洋溢起的笑容表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得意,众人心目当中的女神芊芊姑娘,站在画舫的最高处对着她微笑,那笑容很美,那笑容很甜,那笑容可以融化世上所有男人的心。

芊芊究竟是什么来历的,直到现在拓跋伯夷也并不知晓,芊芊的美和柔他却有着深刻的体会,芊芊的身体他每日把玩,在漫漫长夜中为他带去了无尽的美妙。最让他在意的是,芊芊交出身子的时候,居然是第一次,那痛彻心扉的嘶喊只会来自于将第一次保留下来的女人,绝不会造假,他清楚地知道拥有了女人的第一次,也就等于拥有了她的未来,所以拓跋伯夷更加在乎芊芊,更加的喜欢她,需要她。

柳树树梢在风中摇曳,青翠的小草荡漾,他和芊芊之间隔着一艘游船,一片水域和一丛青草,却如同近在咫尺。他能够感受到芊芊只为了自己展露笑容,他能够感受到幸福在向自己招手,最迟明天,圣旨就会到来,最迟明天,自己便将成为金陵城的新任城主从而改变原有的权力架构,建立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他很期待,他很兴奋,他志得意满,他壮志将酬。他即将攥紧拳头走上金陵城的城头对全天下人呐喊“我,拓跋伯夷,以金陵城城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听从我的调遣。”

马上,这所有的东西都会得到,马上,马上!

也恰恰就是这个时候,在拓跋伯夷最为志得意满,最为意气风发,最是骄傲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刷”的一声,紧接着,便感觉胸口一痛,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红色填满。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看着从胸前露出的半截刀锋,拓跋伯夷隐约能够猜到事情的大概,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为什么,在自己最信任的两名随从的陪同下,在自己身怀异能、最珍爱的女人面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这件倒霉事偏偏发生在自己成功的前夜,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

“刷!”刺入胸腔的弯刀复又拔出,身后的两名护卫完全没有表情,更没有行动,拓跋伯夷慢慢倒下,他用尽全力转身,却无论如何不能够看清楚偷袭者的面貌,他的世界坍塌了,他的身躯快速变得冰冷,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视线的尽头,那个被他视为真爱的女人表情冷漠的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慢慢转身,退回了琴房。而他,则在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下一点一滴地失去着生命力,他的身子变得很软很软,就如同一滩烂泥,倾倒在地上,从胸腔之处汩汩流出的滚烫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草坪,从远处看,便如同绿色的柳岸上,盛开了一朵火红的玫瑰,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问题,惊声尖叫起来。

开皇三十一年三月初三,帝国三皇子拓跋伯夷遭不明人物刺杀,惨死于金陵城仙女河畔,被后世学者戏称为“九龙夺嫡”的历史大戏翻开到了其血腥的一页。

这是帝国历史上,最为血腥的一场夺嫡之战,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王座,只允许最强大的男人占有——天无二日!

……

三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并没有在金陵城城内传开,毕竟金陵只是九州大地上的印钞机而已,无心政治;真正因这条消息而产生恐慌或者说震动的地方,是帝都长安,那个人人都向往着的,至高权力的集中之地。

长安城是建立在平原上的石之城,是人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城市,高达三十米的城墙外人工挖建了深愈百米的护城河,河水中饲养着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鱼。整座城池占地千亩,只有正东一个方向修有吊桥,吊桥每日辰时开启一次,申时开启一次,每次只开启两个时辰。除此之外,桥锁一概拉紧,长安城就此成为密封在瓦罐中的罐头,里面的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城内高屋建瓴,统一的黑砖红瓦建筑风格,与九州其他城市迥异,一条条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羊肠小道通向城内大大小小的深宅老院,其中两处地方最是宏伟。一处是条条大道具相通的巍峨皇宫;另外一处是只有一条康庄大道能够到达的号称万庙之首的灵隐寺。

灵隐寺是佛宗设立在人间的最高级别庙宇,里面居住的也都是佛宗最高级别的人物,其中一个普通的小沙弥,到了地方的寺庙里也最少能坐到罗汉堂堂主的位置。灵隐寺在人国境内有着崇高的地位,皇帝每月月初必会斋戒沐浴进入灵隐寺祭天,为天下苍生祈福。若干年来,特别是拓跋圭篡权以后,灵隐寺的和尚与帝都权贵的来往越发亲密,到九龙夺嫡之战拉开序幕的时候,寺内的僧侣们已经分别投靠向不同的王子,成为了王子们互相攻伐倾轧的重要筹码。

按道理讲,灵隐寺之上还存在着佛宗净坛这个在佛宗内部拥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存在,但是净坛嫌少开启一次,净坛中走出的强者也往往是背负着特别的任务出关,任务完成之后要么回到净坛之内,要么进入灵隐寺当个主持,所以普通百姓,大多数只知有灵隐寺而不知有净坛,净坛的具体位置,更是无人知晓。

王宫和灵隐寺,这两处长安城内的至高存在暂且不提,先说说三皇子之死的噩耗,给城内星罗密布的大小宅院带去的震动吧。王公大宅是长安城特有的一道风景,王即是诸王,公则代表公卿,星罗密布的王公大宅构建起了长安城的半壁江山,其分布的特点是,越是地位尊崇的王公大臣,其宅院的位置距离皇宫越近;越是地位低下的王公们,距离皇宫就越远。

其中四所古宅并驾齐驱,成为了距离皇宫最近的居所,它们周围不是没有其他房子,可那些房屋即便空置也没人敢于居住,由此可见出王宫大臣们对于自身地位清醒的认识,更可见出,四所宅院中居住的人其地位之高,身份之尊贵仅次于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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