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莫善睁大双眼,愕然的看着她。
他的双手陡然攥紧,神情变得紧张而局促:“你——我——”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赢纣告诉了她?

她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心里头的问题团团转,像是一团火在烧、

可是厉莫善吭哧了半天,却依旧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没有半点歉然,反而只有真相被戳穿的窘迫,和不知道要怎么蒙混过关的茫然。

就算你真诚的道歉又能怎么样呢?

时沉情越看他这样子,越觉得可悲。

上一世,她虽然失去了一切,但是身边至少有自己最衷心的丫头,最好的朋友,这辈子,她却什么都没有。

唯一多得不能再多的就是背叛。

而且背叛者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嘲弄,见他如此局促,她说:“我早就知道了、”

厉莫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个神情,仿佛在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

他的表情变换了多种,有些退却的,不解的,愤怒的。

时沉情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不跟你说的原因,只是想着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但是既然你看起来好像是没有要跟我说的打算,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我当初的钱可以不跟你要,但是现在你必须帮我进宫去,不需要你派多少个人保护我,你一个人就行。”

“我?”厉莫善愣住。

时沉情眯起眼睛,双手抱怀,见他好像不是特别愿意做的样子,眼中嘲弄更浓:“恩?你不愿意?刚才不还哭着说要跟我一起,要给你自己赎罪吗?”

“不、我愿意。”

厉莫善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只是我现在的身子,怕是会托你的后腿。”

“那都不重要了,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你的忠诚。”

时沉情站起来:“我身边,只需要一个忠诚的人,不是永远,只有今晚。”

“”厉莫善怔怔的抬眸看着她,见她毫无光芒的双眼,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好。”

他攥紧拳,下了决定:“我答应你。”

沉情转身,垂眸看着他:“厉莫善,如果今天,我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跑就好。”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眸光笃定的看着她:

“不,既然我决定要忠诚的跟着你,你若是死了,我就不会独活。”

沉情没说话。

到时候跑了再说吧,反正她是不抱希望的了。

-

皇宫内,赢纣被手脚捆绑的压到大殿上。

一左一右皆是大臣,曾经与自己为伍为敌的,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他面色平静如水,身上的玄甲肥大不合身,像是硬生生的扣在他的身上的。

如同他眼下的罪名。

赢灏站在龙椅边,左右踱步,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皇兄,你怎么能这样?我千思万想,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对父皇有了谋逆之心!甚至火烧太清殿!”

大臣们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却觉得惋惜。

好好的一个能够当皇帝的王爷,竟然脑子抽了一半想要谋逆,想要谋逆也就罢了,竟然连计划都没有计划周全,就闯了进来?

这可真是史上最大的送死之战了。

说到这儿,赢灏仰起头叹了一口气:“幸好,父皇身边,有我在。”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侧殿的方向:“父皇,您可以出来了。”

赢纣脸色微变,冷漠的申请在这一瞬间才有了些许变化。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看向侧殿,而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

众臣惊诧后大喜,屈膝跪地:“参见皇上!!”

赢灏表现得自己很有孝心的样子,走上前去,拱手道:“父皇。”

帝王负手而立,冷着面,缓缓走向主位,转过身,看着赢纣。

赢纣眸光微闪,望着肩并肩的皇帝与赢灏,莫名的抬了下嘴角。

这大殿之中,就他罪无可赦,最是多余。

“你们都下去,朕,要跟他单独说会话。”

帝王的低音传遍了整座大殿,大臣们应是,乖乖的退下了。

只有赢灏,还乖巧的站在皇帝的身边,面露同情且痛心的看着赢纣。

而老皇帝,他坐在龙椅之上,纵然面容苍老,可他的表情依然森冷犀利:

“朕,从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

赢纣沉默的看着他。

“对朕来说,就算是这天下谁都能背叛朕,就你不能。”

赢灏脸色微变,不太高兴的看了一眼老皇帝,继续恢复了自己的神情,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只是那双紧攥着的拳头,出卖了他的不悦。

老皇帝并没有,也并不像顾忌自己身边这个儿子的情绪,而是认真的看着赢纣,说到这儿,轻声叹了一口气:

“可你偏生就是让朕最失望的。”

赢纣低眸不言。

老皇帝见他一直沉默,见他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铠甲,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给了他最后的机会:“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大殿内默默良久。

赢灏眼波微转,挑衅的看着赢纣。

而赢纣,对上赢灏的神情,见后者诡谲的勾了勾嘴角,他闭上双眸:

“儿子没有。”赢纣睁开眼睛,看着皇帝:“什么都没有,是儿子谋逆在先,蓄意伤害父皇,任凭父皇差遣。”

赢灏挑起眉梢,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老皇帝眉心紧锁,痛心的程度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你——你简直就是辜负了你母妃对你的期待!!”

“儿子有罪。”

赢纣拱手,眉心紧锁。

老皇帝见自己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依然看起来不争不抢的,气得他血脉上涌,险些晕厥过去:

“这一次如果不是赢灏,朕,可能就真的要被你活生生的烧在了太清殿里,我还得感谢赢灏。”

赢灏一怔,赶紧对老皇帝表明自己的一片真心:

“父皇,您说这个就见外,咱们是一家人,我要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大哥。”他看向赢纣,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

“我完全没有想到,大哥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大哥,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你应该跟我们说,何苦要这般弄得骨肉相残?只要是你有什么要求,你就算是想要成为太子,弟弟让给你就是了啊!”

老皇帝斜了他一眼。

赢灏如此虚伪不走心的演技,在他们二人之间,像是一个挑梁的小丑。

但赢纣不能说什么。

老皇帝却没有说什么。

他闭了闭目,只道:“赢灏,你先下去休息,我还有事情,要跟你的大哥说。”

赢灏脸色微变,本来还想说点话把自己的事情做得再漂亮一点,但见皇上一脸倦色,他一个“孝子”自然要满足父亲的心愿,点了点头:“好。”

赢灏一走。

殿内就更显冷清了。

主位上的老皇帝缓缓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赢纣面前。

“总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两个人之间,总会有一个人败下阵来,从此以后陨落成石,另一个人会冉冉升起。”

他浑浊的双眸看着他,声线仿佛在这一瞬减仓老了许多:“赢纣,你输了。”

“父皇知道,儿子是被强迫的,对吗?”

赢纣看着他,不带任何期待的神色,像是问一个在平常不过的问题。

老皇帝默默良久,看着他的表情,最终,点了一下头:

“是。”

这不合身的铠甲。

这种一听起来就是蓄意谋害的策略。

如此不走心的谋逆。

加上赢灏那种虚伪的态度。

如果赢纣真的是想要对他做什么的话,一定会思虑得极为周全,没有九十分的把握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冒险的事情。

“就算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老皇帝终于开口:“你终归是败下阵来了,太子之位,贤能者胜任,你们两个人,谁能争夺,谁才能够坐稳这个宝座,朕刚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略有些痛心的看着他,追问:

“你为什么不指正自己是被冤枉的?是被他强迫的,只要是你说了,朕绝对会站在你这边。”

可是这个儿子,头也没抬,声音也冷冷的:

“父皇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儿子不想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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