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际,大盟一份红亮眩目厚礼,令十五郎百感交集,感激无语,唯谢而已。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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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马悍一行渡过沽水,穿过长城,沿燕山山脉北进,即将返回汉戈寨。

与去时相比,队伍并未减少,还多出了三人,田豫与他的两个随从。眼下的田豫,与在宁县时的装束又大为不同:头饰武弁,朱绦束颌,身着棕色牛皮短甲,腰别长刀,鞍后褡插着一把短弓及一袋箭矢。看上去颇为威武,一扫宁县初见时的文质之状。

田豫家境并不宽裕,又是寒门出身,这一身价值不菲的兵甲与马匹置备,半是邢举所赏,半是如吴明达等乡党所赠。马悍与阎氏兄弟倒想赠送他钱帛财物,以壮行色,但田豫坚决不受。历史上田豫有“不受怀金”之美誉,这样的良好品格,在少年时就已养成。

阎氏兄弟及其随从在前头开路,乌追领二十汉戈骑兵居中,押解此次入关时顺手采购的各种部落短缺物资,这也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马悍则与田豫行在最后,偶尔与田豫交谈,每行一段路,便领着数骑纵马四出,观察山形地势,然后用炭笔在一张羊皮纸上描绘。不时掏出从袁绍那里弄来的地图比对。

田豫对此也极有兴趣,不时加入其中,指指点点,频频点头。

阎志看在眼里,喟然道:“为将者须知天时、地理、人心,这位马部帅已颇有为将之质了。”

阎柔目光闪动:“不受护乌丸校尉之骑部假司马,却又甘为屏障,以所部兵马拒胡蛮,此人之志不小啊!”

阎志有些担忧,问道:“如此,我们是否还要与之结盟?”

“结盟!为何不结?”阎柔回答得十分干脆,嘴角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如今汉戈部已得护乌丸校尉庇护,鲜卑人亦畏之,乌丸人更不敢轻易招惹,如此如日初升之新兴部落,焉能不结好之。”

再往前行,就是白檀了,这时有前方探道的随从飞马回报:“前方有两个乌丸人求见马部帅。”

听说是乌丸人,加上此地又近右北平,马悍令骑士环护物资车辆,然后携乌追等三骑前往。田豫与阎氏兄弟自然也不能坐视,一同前去。

马悍与田豫、阎氏兄弟、乌追等前行里许,看到两个骑马的乌丸人静静伫立,一见马悍等人,扬声道:“那位是汉戈马部帅?”

马悍单骑驰出:“某便是。”

乌丸人下意识勒马往后退了两步,沙哑着嗓子道:“我等乃乌丸大人蹋顿帐下骑卫,奉蹋顿大人之令,在此恭候。大人邀马部帅前往小支山下会面,有厚礼相赠,请马部帅务必践行。”

乌丸大人蹋顿?!

无论是田豫还是阎氏兄弟,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乌追也拍马近前,低促地向马悍叙述:“蹋顿乃昔日乌丸大人丘力居之从子。丘力居死后,遗有一子名楼班,本应由其继位,但时年尚幼,恐难服众,便由其从兄,也就是这个蹋顿暂慑其位。眼下蹋顿代楼班统领三郡乌丸,虽不名单于,实如单于。”

马悍出塞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乌丸与鲜卑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知道这丘力居曾统领三郡乌丸,什么汗鲁王乌延、峭王苏仆延,都听从其调遣。此人在汉末中平年间,曾称雄一时,连公孙瓒都吃过他的大亏,被围于管子城二百余日,差点被活捉。之后还与张纯、张举叛乱,杀了上一任护乌丸校尉,是一个令大汉边境将官头疼的人物。蹋顿乃其从子(侄子),接手了丘力居对三郡乌丸的统御,称得上是王中之王,只是没有汉朝封敕,不敢称单于而已。

乌丸人有实无名的单于,居然大老远从乌丸人的王帐所在地辽西罕山跑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兴师问罪,替乌延部出头?

这个问题,不光马悍,田豫与阎氏兄弟同样想知道。

“蹋顿,嗯?这ID……这名字略熟啊,看来也是一个上得了台盘的人物。”马悍扭头对田豫与阎氏兄弟道,“如何,可愿随某前往一会?”

田豫淡淡一笑:“豫本是使汉戈部从事,惊龙兄所至之处,豫理当随之。”

阎柔则笑容可掬:“蹋顿大人啊,有年余未曾拜会了,此时拜见,正其时也。”

马悍长笑,长鞭一指:“小支山,我汉戈部扬名之地,管他什么大人,到了我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是王,得趴着!”

……

小支山下,乌丸三百余骑,围成一个半圆,中央貂旄大旗下,人影绰绰,周围数十游骑不断逡巡游走,防卫甚严。

马悍看到了蹋顿所说的“厚礼”:大约百余名逃奴,七成以上是汉奴。此刻,这些逃奴正在乌丸人的督促下,砍伐林木,掘洞竖栅。马悍有点搞不懂了,这位乌丸大人搞什么名堂?眼下天色尚早,天边虽然有乌云翻卷,但跑快点回家收衣裳还来得及,难不成他还想在这安营扎寨子不成?

阎氏兄弟已上前拜见,并应对垂询,过得一会,在阎氏兄弟引领下,对面簇拥着数十骑过来。为首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乌丸青年,衣饰华贵,帽插白翎,个头不高,身材雄壮,手臂奇长,须发猬张,形如雄狮;他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很粗犷,但一双眼睛却细得看不见,而且还不时眯起,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马悍心知这便是乌丸之王蹋顿了,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蹋顿那一双粗壮而长如猿的巨臂,这样的手臂,正是强弓手的标志。

蹋顿盯住马悍看了很长时间,目光闪烁不定,充满惊异与狐疑。良久,他才缓缓开腔道:“以一敌二杀死黑罴兄弟,以二百骑打败乌延部五百骑兵,你足以称勇士。乌丸人不论敌我,只崇敬勇士,所以,我,乌丸大人蹋顿,要赠给勇士以礼物——看,这就是我的礼物,是我一路上‘收集’的,全是慕汉戈部之名而从各部逃亡的逃奴。以往抓到逃奴,我会用最残酷的手段虐杀,但现在我给他们一个能够活命、并且达成所愿的机会。你若能接受一个挑战,我会把这些逃奴全放了,并且约束部众,不再向你寻仇启衅。如何?”

马悍锐利的目光刷一下盯在蹋顿身上,冷峻开口:“是你来挑战,还是你再加上一群人来挑战?”

蹋顿的眼睛习惯性眯起,阴阴一笑:“你要挑战的不是人,而是……”猛地一挥手,已经扎好围成一圈的寨栅木门大开,数名乌丸骑兵冲进寨内,拔出斫刀利斧,对着一辆蒙着黑布的笼车奋力披砍。不过三两下,绑着黑布的粗绳被利刃砍断,黑布哗啦垂地,露出笼车内中的事物……

“吼——”一声惊得人马瘫软的兽吼声响彻天地。

蹋顿最后的尾音才缓缓吐出:“……真正的熊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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