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和骆养性二人方一回到朱府,骆养性便迫不及待的安排人将那些从琉璃巷黑市搜刮来的东西搬进了府里。
朱由检躺在床上,锦绣一颗颗的剥着葡萄喂进他的嘴里,朱由检作为一个伤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锦绣的精心照顾,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歪着头看着坐在地上分赃的骆养性。

从黑市得来的东西被骆养性一股脑的倒在了地上,整整五大包的东西几乎占了半间屋子。

骆养性一边分一边念叨,“这件是你的,这件是我的,见者有份,这件就给秀儿了。”

在床边喂着朱由检的锦绣听了骆养性的分赃之法忍不住说道:“你们分你们的就是,我可不要,我又不开杂货铺子,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骆养性开心的道:“你不要就算了,那这个可就归我了。”

朱由检躺在床上道:“这些东西看着稀奇古怪,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也就图个新鲜,等那新鲜劲过了你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回头找个人拿起当铺卖了还能得些实惠。”

也确实如朱由检所说,骆养性在黑市里初见这些玩意时倒是觉得挺有趣的,看得多了觉得也就没太大兴趣了。

“你们两个太扫兴了。”说着骆养性将那堆东西用手一推,原本已经分了差不多一半,此时立刻又混作一堆。

就在骆养性起身准备找人把这一堆物件搬走时,朱由检轻“咦”了一声,伸手指着那堆杂物道:“那是什么?秀儿,快去拿来我看看。”

锦绣放下手里的果盘,根据朱由检的指挥从那一堆杂物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东西。

锦绣拿在手里感觉倒是颇为厚重,只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名堂,至于这长相奇怪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就更不知道了。锦绣拿着朱由检说的那物件递给了躺在床的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先是朝着那物件呵了口气,然后抻起袖子用力的将上面的灰尘擦掉,锦绣只见朱由检在那物件上拨弄了几下,然后就哈哈大笑道:“好东西啊,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这趟黑市总算没白跑。”

见朱由检说的煞有其事,已经走到门口的骆养性不由好奇的回转过来,他凑到朱由检身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被你说的神乎其神的样子?”

朱由检单手握着那奇怪的东西指向骆养性问道:“你觉得这东西长得像什么?”

骆养性仔细的瞧了半天,前面是一个黑黢黢的短小空心管,后面拖着个木柄的尾巴,上面还有个角。

思索了半天,骆养性有些不确定的道:“看着倒像是个小一号的火铳,不过这木尾巴前面这个带着钩子的圆圈是什么?好像又没有装火绳的地方,也没有引药池。”

朱由检笑着收回了手里的东西道:“你说的不错,这就是个小一号的火铳,叫‘燧发枪’,这个不仅小巧,而且不用火绳和引药点火,装填好了火药和弹丸后只需扣动下面的扳机就可以点火发射,所以我才说这是好东西啊。”

“不用点火的火铳?那我们大明的军队如果都把火铳改成这什么燧发枪,那还不是所向披靡?”

朱由检笑着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的结构十分复杂,要不然你也不

会只是此时看到这一把了,这里面的东西堪比钟表的精致,我们大明连钟表都没人会做,何况是这燧发枪呢?也不知那黑市的三狗是从哪里淘换来的这宝贝。”

“那钟表有什么好用的?跟我们的时辰根本就对不上,若是钟表好用的话咱大明的匠人早就给他捣鼓出来了,就因为没人用所以才没人去做。”

朱由检也懒得和骆思恭去讲解这时间单位的概念,即使讲了那榆木脑袋也不见得听得懂,他摇了摇头道:“先不管这些,这火铳我留下了,其他的玩意你看着处理吧。”

骆养性一听朱由检这样说,顿时舔着脸讨好道:“五哥,商量个事,你看这什么燧发枪能不能借我玩两天?等我玩够了一定还你。”

“借你玩几天倒也不是不行,关键这玩意给你了你会玩吗?”

“你既然认识这东西肯定知道怎么玩了,我现在是不会,你教我我不就会了。”

这个燧发枪朱由检也没玩过,他试着捣鼓了几下,也基本上知道是怎么用的了,然后仔细的给骆养性演示了一番,待骆养性学会了后,他把燧发枪朝骆养性一丢,道:“小心着点。”

骆养性喜滋滋的接过燧发枪,道:“五哥放心,我会注意的,一定不会伤着自己。”

“我说的是你小心着点用,别把我的燧发枪玩坏了,等我伤好了你还要还给我的。”

骆养性一听,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一个火铳看的比我还宝贝,你就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吧,最好什么时候等我玩腻了你再痊愈。”

朱由检朝着骆养性竖了个中指道:“你这禽兽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朱府里一片其乐融融,但此时的方府却是人心惶惶,无论是府里的佣人、护院还是东厨的厨子都小心翼翼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方安的尸首就放在方府东厢的阁楼里面,连个棺材都没人敢出门去买,更别说下葬了。

东厨的粮肉也不知能不能撑到门口看着的那些人离开。

方从哲从那些人离开后便回了书房,一直坐在书房里看书,起初,他心里很是烦躁,但略一斟酌之后便放开了心思,即使这事传开了去,别人只会觉得太子教子无方,世子嚣张跋扈,只凭一些莫须有的猜测便堵了当朝首辅的门,却不会认为他方从哲德行有亏。都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管方从哲时真派人刺杀世子还是假刺杀世子,那些王公大臣哪个不怕日后哪天便被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刀斧加身?即使方从哲真有罪,那些人也会想方设法替方从哲开脱,这便是人心。

只是半日时间不到,方府的门房便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方从哲的书房,方从哲见那门房的样子不满的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那门房顾不上方从哲的责问,连忙道:“老爷,不好了,府里的几个护院收拾好了包袱要走呢,小人拦他们不住,只好让他们在门内稍后,特来禀告老爷定夺,万一那些人真的出了府,外面的那几个愣头青真的用火铳引燃了火药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这一帮废物,方安呢?让他去处理。”

“老爷方管事他”

听到门房的话,方从哲这才想起来方安已经不在了,心头不由就是一

阵悲凉。

“老夫随你去看看。”,说完,方从哲起身离开书桌朝外面走去。

那几个收拾好包袱站在门内等着的护院,一见方从哲过来,心里不由就有些紧张,面上露出一丝愧疚。

“你们要走?”,方从哲看着那几人问道。

那领头的护院有些羞愧的道:“老爷,不是小人们贪生怕死,只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都指望着小人养家糊口呢,小人,小人实在是不得已。”

方从哲看着他们道:“你们真以为老夫是怕了那小畜生吗?莫说老夫没做过那等行刺之事,就算是真的做下了也不是他一个小娃娃就可以处置了老夫的,如今陛下病重,太子监国,这朝政全指望着老夫去处理,如今老夫被一个孩童困在府中,老夫便想看看天下大事除了老夫还有何人可担当,不出三日,太子定当亲自上门谢罪,请老夫出府。你们今日要离去,老夫也不阻拦,你们去账房领些银子自去吧,日后便不要说是老夫的门人。”

那几个护院听闻方从哲的话有些犹豫起来,毕竟在当朝首辅的府里当差,不仅俸禄不低,面子上也有光彩,只是如今府门前放着几罐火药,加上少爷和管事身死,自家老爷又得罪了世子,方府有了些没落的样子,而他们又不是卖身与方府,只因担心受了牵连才起了逃离的心思,如今听闻老爷话里的意思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便无需再担心后路问题。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朝着方从哲请罪道:“小人该死,请老爷责罚。”

方从哲心里恨极,却又怕这几人的出走让府里更是人心大乱,只是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命可贵,人之常情,你们既知悔过,便回去好好当值吧,此事老夫早有计较,你们勿须担忧。”

几人朝着方从哲行了一礼道:“是。”

经此一事,加上方从哲的一番话很快传到了下人们的耳中,方府的气氛才算好了一些。

一连过了两日,方府的门房曾小心的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偷偷朝外看了几次,门外竟果然如朱由检所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换着人轮番看守。

这两日间不时有方从哲一党的朝中大臣前来方府问事,只要不是方府的人,外人进出一律自由,朱府派来守门的一律不问,但方府的人就连想出门买个米油也是不行,若不是前来问事的大臣命人给方府送了些米粮菜肉过来,此时的方府怕是已经断粮了。

值此多事之秋,不仅辽东的政事,加之朝廷此时的财税补缺等事宜,方从哲连着几日未去内阁,这些事便堆积如山。

太子朱常洛不知其然,见方从哲连着几日不问事很是气愤,当着诸多大臣的面怒道:“方从哲身为当朝首辅,虽然丧子悲切,本宫也很是体谅,但如此不顾朝政岂不是有负皇恩?如何说得过去?”

听闻朱常洛的责问,便有方从哲一党的大臣进言道:“殿下,此事倒实在怪不得方大人啊,并非方大人不想处理政事,实在是”

“有话便说,支支吾吾,岂是我大明言官的为官之道?”

那人看了一眼朱常洛,然后小心翼翼的道:“实在是方大人的府门被被五世子派人堵了,方大人脱身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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