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狼狈,身上除了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衣料完整,发型依旧,被两个高壮的汉子架着从下面的仓库上来,他双手被缚,口中塞入了一团麻绳并不能出声,但瞥见唐安琪的那刻,眼中却还是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没事!

唐安琪心中微定,她抬头望向洛宾,他的表情和眼神被墨镜遮去大半,分辨不出他的想法,只有嘴角那若有似无地一弯,有些意味不明。

她想了想,与其被动地等待接下来的命运,还不如主动发问,对方答得越多她才能越深入地揣摩到他的心思,她这样想着,抬起头微笑着问道,“那接下来呢?该怎样做你们才会放我们离开?”

洛宾似乎未曾料到唐安琪能够问得这样坦然,他眉头微微挑动,笑得越发诡秘,“你猜呢?”

他轻轻扬了扬手,再没有说一句话,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阔步离开,过不多久,这一行浩浩荡荡十几个粗壮的大男人,连人带车在马达的轰鸣声和仓库大门的落锁声之后,便扬长而去,愈行愈远。

唐安琪一时懵住,不知道眼前这景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这是场针对自己的行动,为什么那帮人却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动就翩然离开了;可如果不是要对付自己,那这样大费周章地将沈阅绑了,又把自己引了来,在吸引了那样大的注意力之后,却又偏偏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她怔怔地望着灰暗光线之下阴影笼罩着的铁梯口,那里高高的托盘上,从她身上摘下来的首饰闪耀着烁烁光华,这是总价值五六百万的珠宝腕表,那些人懂得这价值,可他们并没有带走那些………………

沈阅口中被塞了麻绳,手脚又被捆绑住了不能动弹,他费力地将身体挪到她身边…嘴里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又不时摇头晃脑示意唐安琪帮助他将口中的布绳拿掉。

可是唐安琪的手脚也同样被缚住,她竭力将身体扭过去,仔细看了眼沈阅手上的麻绳…为难地说道,“这种打结的方法很特别,不容易被解开,我想以我牙齿的本事,恐怕没有办法。”

她轻声微叹,以示安慰,“你稍安勿躁…我身上藏了江氏集团最新研发的新型电子芯片,只要这里没有信号干扰器,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找我们的。”

说这话时,唐安琪并不知道这个仓库里恰好被装了信号干扰器,她ba里贴身藏着的那块电子芯片,暂时并没有被杨平所在的实验室接收到,倒是她被扔在了白色保时捷的后座上的手机,反将那些负责跟随保护她的员警和保安耍得团团转…这会甚至已经跟出了S市境一直往西行进入了通往隔壁市的高速公路。

但沈阅的嚎叫声却一直都未停止,他哼哼唧唧耸肩扭头想要表达他的想法。

唐安琪犹疑地望着他,“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阅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飞速地摇了摇头。

唐安琪眉头轻皱,“是饿了还是口渴了?”

沈俐依旧摇头,目光不时地往下垂落,嘴巴还尽力地拱起。

唐安琪似有所悟,“你想要说话?可你嘴里塞了东西,我的手也被绑住了,没有办法帮你呢!忍一忍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语气微微一顿,眉间露出困惑来,“可是好奇怪…不是吗?那些人费那么多功夫,竟然什么都没有对我们做呢!就这样将我们两个晾着,自己却挥一挥衣袖走了。”

沈阅含糊不清地喊了一通,见唐安琪不理会,便就急了,竭力挪到她边上…将脑袋探了过去,弯下头几乎就要与她嘴对嘴碰上,在她脸色变化之前又迅速抽离,继续叽里呱啦地叫。

唐安琪终于对他的意图有些了然,他在身体如此受到局限的情况下,竭尽全力地用脑袋表达了他的想法,他希望唐安琪用牙齿将他口中的麻绳咬出来,他迫切地想要开口说话。

这令她有些为难,但她还来不及用语言来表达她的为难,沈阅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便盯视过来,似乎在说,“非常境况,非常手段,这种时候你要是在乎这些没意义的东西,等我出去了,哼哼………………”

唐安琪被他这目光盯视地有些发毛,又想到自己也是受美式教育长大的年轻人,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过是用牙齿将麻绳咬出来罢了,这种亲密的状况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她便耸了耸肩,“好吧,我试试看。”

这方法的确有些难度,几乎要脸贴着脸才能做到,麻绳很紧,一次只能咬开一点,需要往复好多回才能勉强咬开一些,唐安琪初时还有些羞涩,到后面心理暗示自己就将沈阅当成闺蜜看待后,动作便自然多了在许多次的努力之后,她终于成功了。

沈阅用力地清了清口,能出声后的第一句话中带着深浓的哀怨,“安琪,我是被误伤的吧?是吧?是吧?是因为你我才受这罪的,是吧?是吧?你要补偿我!”

他的唠叨从此刻开始,“这伙到底是什么人,太没人性了,绑架就好好绑,为什么要虐待人质?一来就把我的嘴堵上了,我已经多少天没能开口说话了,我差点以为我就此哑了呢!”

习惯了江飒的沉默和冷静,沈阅对唐安琪而言的确是个“话痨”一般的存在,他优雅有风度,体贴又多金,善长说这人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唠叨起来的本事也无人能敌。

果然,沈阅还不打算停止,他继续抱怨着,“这几天就让我睡在一个仓库里,不是这里,我也不清楚是在哪里,硬纸板随地铺一铺竟然就让往上躺着睡,我看他们那领头的,每次见他都换一身新衣服,一尘不染的,他睡的肯定是豪华大床,凭什么让我席地而卧?我难道是什么随便的人吗?当然不肯,坚决不肯,可他们就把我打晕,呜呜呜,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唐安琪有些好笑得望着他,“你关心的重点………………好像有些异于常人……”

普通人如果遭遇同样的情境,在能够开口的那一瞬间,出口的必然是各种疑问,为什么会被盯上,现在还有没有危险,怎样才能离开,如果救援人员迟迟不到该怎么办,而不是纠结几天没有说过话了,耿耿于怀对方一尘不染的服饰,并且为自己睡了几天硬纸板而忿忿不平。

沈阅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奇怪的?我早就知道那些人就是断尾蝎子帮的,绑架我不过是手段,诱掳你才是真正目的,不过………………”

他耸了耸肩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他们会将你我吊起来,下面生个火堆什么的,然后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听我们杀猪一般的嚎叫声,然后漫天要价个几千万赎金。喂,现在的绑架都这样不专业了吗?”

唐安琪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像是在过家家,这哪里是什么绑架……若论被绑经验最丰富的,我的朋友里就数晴安了,但那些绑过她的人想要的东西可多着呢,哪里像这样…………”

她苦笑了起来,转脸望向沈阅,“莫非我们两个不值钱?”

沈阅嗤了一声,“那个墨镜可不像是普通人物,身上穿的戴的喝的用的,都价值不菲,可见在那什么断尾蝎子帮中,这人的地位并不低,既然连他这样的人物都出动了,这便说明那些人对抓住你这件事,还是十分重视的。”

他四下张望了起来,“所以千万不要轻敌。你以为他们都离开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你以为这里无人看守很快就有人来解救我们,也许这正入了对方的圈套。”

唐安琪脸色微凝,点了点头,“我在车上过来时计算过时间,这里距离我上车的闹市区路口一个小时不到就能抵达,据我所知,跟随保护我的人应该就在后面不远处,如果半个小时后还没有人来救我们,那……”

她的目光忧虑地垂落在微伏的胸口,“那我们就该另外想办法自救了。”

沈阅脸上的表情终于正经了起来,“刚才我在下面时,看到他们打电话都是出仓库再打的,我猜可能这屋子里面的信号并不强,所以最好奎心理准备,不要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芯片上。

他继续说道,“束手就擒或者坐以待毙不是我的作风,来,我们先想想办法看怎样能把手脚上的绳子解开。”

他四下张望了一遍,但楼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发现任何残余的铁片,楼下是个集装箱仓库,如果仔细寻找应该会有所发现,但他们不能行走,如果依靠身体的力量从铁梯上滚下去,怕是要落下一身伤。

唐安琪的目光落在楼梯口那堆闪耀的饰品上,“我有个钻石胸针在那,但那样细的针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

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可惜这是细密切割过的钻饰,触手温和,绝不会割破人的皮肤,底座的针太过纤细,根本无法割破手上的麻绳。

沈阅想了想,“你转过身去,让我看他们打的是什么结。”

唐安琪依言转身,“你的好像是渔人结。”

沈阅半晌不说话,“你的看起来更难,你把身体趴下,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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