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看着跪在自己眼前,身子在瑟瑟发抖的惊梦,心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半!
惊梦是知道他的手段的,说实话大概会死,不说实话,只会生不如死!

所以,她含泪承认:“属下确实因为一时心思走岔,觉得聂韶音不值得阁主这样为她付出,故而盼着她被刺客杀死,从此后她便不能再影响阁主的心神。故而,在见她受袭之时,没有下令出手救她!”

话说完,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砸在地上,犹如巨石砸在了她的心头!

“呵!”

姑射冷笑了一声。

整个东暖阁分外安静,他这一个冷笑听起来相当渗人,至少惊梦听得是整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她知道,触了自家主子的底线会有什么用的下场;她也知道,如今他一心为聂韶音所迷惑,有伤聂韶音之心,在他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了!

更何况,她竟然还真的见死不救,聂韶音差点就死在了今日!

可是,真的会成为死人吗?

不,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果然,姑射没有多余的废话,问出来了实情之后,便扬声道:“来人,将惊梦带回倾云山庄地牢,锁上琵琶骨,每日三顿鞭打,每次二十鞭!伤了就治,病了就医,别让她死!”

惊梦心下一沉。

果然啊,跟着他身边多年,她如何不清楚他的手段?

他越是生气,越是不会杀了你,但是他要用各种酷刑来折磨你的肉身,凌迟你的心,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这个时候,她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只有蜀香跪在一旁为她求情:“阁主,姑娘一时想不开才犯了错,她不是故意的!她一直很欣赏聂大夫,没有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

姑射负手在身后,压根就不多看她们一眼,冷冷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便跟她一块儿受罚!”

惊梦竟是笑了出来,只不过看上去惨淡无比,她抿了抿唇,道:“惊梦,领罚!”

寒风萧瑟,尽管已经正月十一了,天依旧冷得人发抖。

春天,还远着呢!

姑射望着窗外,寒风吹起了他的红裳,他仰头看着天际,喃喃一句:“聂韶音啊聂韶音,可就算我为你杀了她,你可会多看我一眼?”

无人回答,只有窗外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广玉兰,默然伫立。

*

聂韶音回到折枝园后,第一时间便是吩咐上热水沐浴。

泡在热水里,她手中拿着今日随身携带的那三把金魂中的一把,放在手中仔细摩挲着。

刀锋锐利。

她想起自己对姑射说的那句话:我的刀,是救命的刀,不是用来杀人的。

再看了看她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我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也不是用来杀人的啊!”

她幽幽一叹,把金魂放在一旁,仰头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缘。

今日,是聂韶音第一次杀人。

用毒,用刀!

以往她用毒,基本都不以夺人性命为主要目的,都是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或者控制他人为主要目标,从不曾想过要人死。

可今日,她却被迫这么做了。

因为,不杀人,别人就要杀她!

除此之外,她还下令: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或许,来到闵梁王朝,注定她天命如此吧?

想想上辈子她为何而死?因为不愿意救毒枭,不愿意被黑势力控制,宁死不屈!

可如今,愿不由我。

知道聂韶音已经回来,居春就立刻从明镜台赶回来折枝园伺候,因为聂韶音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此时居春也守在门外没有进去。

不过,回来之前她倒是跟浮云阁的人问了几句,得知聂韶音今日遇刺,险些命丧旷野,幸得阁主相救。因此,居春此时的心情是十分焦虑的。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净室的门,抿了抿唇,脚尖一转,朝外头走去!

聂韶音觉得水有些凉了,便从浴桶里起来。

换了衣裳,用布巾包裹着头发擦去水分,回到了自己房中坐在炕榻上烤火。

正擦着头发,听到外面轮椅轱辘响动的声音,她眉眼一凝。

住在折枝园里用轮椅的人,君陌归不在凉都,那就只有蔺梵音!

果然,随着几声敲门,门外传来耳熟的少年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么?”

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在清脆和低沉之间,还不稳定。

聂韶音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确定穿得很整齐,又把头发梳了梳,才道:“进来吧。”

自己是无所谓,只要不是袒胸露乳她都能见人。但她记得君陌归说的话,蔺梵音本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不能在他面前太过不修边幅。

尤其是,少年时代容易情窦初开,想想在姑射那里招惹的感情债,打死不想多招惹其他人了!

蔺梵音的轮椅被丫头翠萍推了进来,聂韶音朝他问了句:“梵音,是居春叫你过来的?”

除此以外,他肯定不会过来,因为怕她骂他乱跑!

“是的,姐姐。”蔺梵音也不隐瞒,毫不犹豫地把居春给“卖”了。不然,他怕是要被责备的!

抬头,见她披头散发坐在炕榻上,桌上空空,没有茶水也没有点心,只放了一把梳子。

可见,她刚刚沐浴出来,方才是在梳发,那么此时披头散发也很正常。终归失礼,他没敢多朝她脸上看,问:“听说,姐姐今日遇刺了,可有受伤?”

都已经把居春卖了,自然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也没必要掩藏。

不过,问话依旧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怒了聂韶音。说真的,她生气起来,还挺让人畏惧的。

聂韶音无奈一笑,道:“没受伤,我很好。”

想到今日那样险象环生的景况下,她为什么还能“很好”,为何会毫发无伤,无非是靠姑射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她又是一怔。

很快又恢复过来,道:“我昨日才告诫你,让你不准坐起来、不准下地,你又过来了,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该来的终究会来。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