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当年萧家军惨案的全部真相,凤无忧和萧惊澜都是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凤无忧从来没有见过先秦王,只知道他公正,宽厚,善于领兵打仗,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

随着他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显现在眼前,他在凤忧心中的形象,更是越来越高大。

金庸老先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先秦王在下令拼死阻击落日谷那八万人的时候,为的已经不是一国一城,而是整个天岚。

可惜,这样胸怀宽广大公无私的人,到最后却被昭文帝这种小人所害,不得不说,老天真的很不公平。

凤无忧把绢帛合起来,正打算和萧惊澜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大声禀报:

“陛下,皇夫殿下,宫外抓到一个刺客!”

在梧州,萧惊澜是皇帝,凤无忧是皇后。

可是到了芳洲,芳洲的子民才不管这些,他们只认凤无忧是女皇,而萧惊澜只是皇夫殿下。

凤无忧和萧惊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奇怪之色。

刺客?

芳洲的管理模式和其他国家不同,除了皇权之外,还有百姓对银鱼的崇拜。

与其说他们是服从女皇的管理,还不如说,是因为他们信仰银鱼的神力。

所以,芳洲立国数百年,不论别的国家出过多少百姓刺杀皇帝的事情,芳洲却是从来没有过。

让他们去刺杀女皇,就像是让信徒去刺杀他们的神一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芳洲居然会发现刺客,由不得他们不奇怪。

“去看看。”

凤无忧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来报信的是女皇亲卫银鱼卫,一见到凤无忧,立刻恭敬地弯身行礼。

凤无忧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前面带路。”

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前面的一座偏房中。

“放开我!我不是刺客,我要见妇女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女皇!”

“事关重大,你们再这么拦着我,会误了大事的!”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的人焦躁地大声吵嚷。

凤无忧脚步没停,快步走了进去。

“放肆!强闯白芷洲皇宫还敢如此叫嚣,是不想要命了吗?”

看守他的银鱼卫不客气地喝斥,喝斥完,才看到凤无忧,连忙含胸施礼,恭敬道:“陛下。”

凤无忧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走到那人面前看向他。

这人穿着一件芳洲子民最常穿的短打扮,裤脚只到小腿肚子。

这是因为,芳洲进出皆需要船,若是裤子太长会弄湿,所以除非天气凉了,一般都穿着吊脚裤。

他的身上肌肉也颇为结实,但凤无忧一眼看得出,这种结实是常年劳作所致,与训练形成的肌肉截然不同。

这只是个普通百姓。

凤无忧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她在楚轩的笔记中看到,他曾经留下一支暗线用来传递乱流海边的消息,所以方才过来的时候,还异想天开地想着,会不会是楚轩留下的暗线打听到密库现世的消息,所以跑来找她。

可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楚轩不可能用这么一个普通百姓来做暗线。

可若不是暗线,这人又为什么非要来见他,还说有重大事情?

凤无忧带着疑问,道:“你要见本皇?”

她其实不太喜欢用这种麻烦的自称,可有些时候,这种自称的确可以最方便地表明身份,同时制造压力。

那年汉子抬头打量了几眼凤无忧,似乎是在确定,眼前之人,真的是他要找的人。

“大胆!”边上银鱼卫厉声喝斥:“竟敢对陛下无礼!”

那汉子吓得一哆嗦,可也终于确定了凤无忧的身份,当即重重一个头磕下去,大声说道:“陛下,草民有重要事情要禀告陛下!”

他不等凤无忧回答,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请陛下看看这个,陛下看了之后,必会明白!”

此时,这男子身上已然有些伤痕,显然他为了进白芷宫,吃了不少苦头。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要见凤无忧,可见他要说的事情定然不同一般。

凤无忧神色微变,正要伸手接过那张纸条,萧惊澜却先她一步,把纸条拿在手中。

“我来帮你。”萧惊澜淡声道。

凤无忧见他不让自己碰那张纸条,略一思索就明白。

萧惊澜因伤势服过不少灵草灵药,又为了治腿用掉了整株七叶火凤草,因此百毒不侵。

他是怕这纸条上有什么手脚伤了自己。

心头一丝暖意掠过,凤无忧点头道:“快打开看看。”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能让面前的青年如此笃定。

萧惊澜也正有此意,凤无忧话音方落,他就展开了纸条。

里面的内容展露出来之后,凤无忧一怔。

一轮红日?

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穿越了,怎么还能看到小日本的旗帜?

难道,日本人也穿越了?

她正在心底吐槽,却忽然身子一僵。

不对,不是红日。

除了太阳,月亮也是圆的。

这是红月,而且是满月时的红月。

她猛地将纸条从萧惊澜手中夺过,萧惊澜也没有拦她,因为他和凤无忧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凤无忧上前一步,紧盯着那人问道:“这纸条,你从哪里得来?是什么人让你送给我?”

那汉子看着凤无忧,长长舒出一口气。

陛下果然认得,那就最好了。

他叩了个头说道:“回陛下,草民也不知这纸条从何而来,只是每月一次,由鹰隼送到草民家。这纸条也并不是送给草民,而是送给草民的父亲,可是十二年前,草民的父亲在芳洲之战中战死,他在临死之前只交代了草民一件事情。他说:红月现,天下崩。若是有一日草民收到红月信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送到芳洲女皇手中。”

他喘了一口气,又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布满伤痕的身子,接着说道:“草民记下了父亲的话,七年前,草民曾经收到过一次红月信息,可那时陛下尚未回到芳洲,草民知道做主的人是甘将军,可在白芷洲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因此不得不无功而返。但这一次陛下已经归来,草民无论如何,都得将信件送到陛下手中才行。”

七年前

凤无忧略微回忆了一下,七年前是西秦历四十五年,也就是乱流海绝对平静期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五年的西秦历四十年,芳洲才刚刚遭遇灭顶之灾。

甘雨心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芳洲的民众收拢整合起来,又想尽办法让他们能活下去。

那个时候的芳洲犹如惊弓之鸟,对一切人和事都充满戒心,因此他找不到甘雨心,也是正常。

凤无忧思忖的时候,那汉子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道:“陛下,草民已将信件送到陛下手中,总算不辱父亲的遗命。”

凤无忧再一次看向他,这才发现,其实他伤得远比她方才匆匆一眼看到的重,甚至,一只手臂不自然地下垂,很可能已经断了。

一介百姓,想要见到她这个女皇何其不易?可是他居然想方设法地做到了,让银鱼卫不得不来惊动自己。

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又岂是他短短几句话能说清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真的能将父亲的遗命,这么多年地执行下去。

“你父亲有个好儿子。”凤无忧道:“来人!”

旁边的银鱼卫立刻上前,凤无忧道:“带他下去休息,立刻找大夫为他治伤,本皇要他完好无损,你们可明白?”

银鱼此时也知道,他们恐怕是拦错人了,这个人真的给女皇带来了重大的消息。

一时间,也有一丝歉疚,立刻低头应是。

前去扶起那汉子的时候,低声道:“方才下手重了些,对不住。”

汉子憨憨一笑:“没事,我皮糙肉厚,经打着呢。”

这么一说,银鱼卫更是不好意思,小心地把他扶了出去。

房间里,凤无忧握着纸条的手攥的死紧,把纸条都给攥成了一团。

她才刚刚看完楚轩的日记,觉得里面的东西虽然写得诡异危险,可终究离自己还远。

可是想不到,转眼之间,她就收到了一张画着红月的纸条。

按照楚轩笔记里记载的乱流海规律,见到红月,必有绝对平静期。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西秦历三十三年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周期紊乱。

海对岸的那位蛮荒之母,对这个规律,一定心知肚明。

否则,烈武帝也不会那么巧,刚好死在三十三年。

那这一次,她会不会又趁机,派人到天岚大陆来?

凤无忧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燕云初立,芳洲初定。

西秦、东林、北凉,皆对他们虎视眈眈。

而这个时候,竟还又出了蛮荒的事情。

蛮荒的事情绝对不可小瞧。

凤无忧屋子里来回踱了好几步,转头猛然看向萧惊澜:“我要去一趟乱流海!”

不亲自到海边去看一看,她始终难以放心!

她要亲眼见到,乱流海边,到底是什么情形。

萧惊澜轻轻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我陪你一起。”他淡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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