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近来乏力懒怠,下了马车又用软轿抬至内院才停下,她扶着阿绿下了软轿,此时临近中午,太阳略有些晃眼睛,她抬手挡了丝强光,正欲往里走,眼角瞥见一个黑影匆匆掠了过去,当即蹙了眉道:“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阿绿听见立刻吩咐左右道:“你们去把人带过来,夫人要问话。”

“是。”两个小厮过去拿人,佟裳暂且走到花坛旁边树荫下站着,冷眼看着那人被拖过来,待走近了,方知是熟人,略煞了煞气道:“你不好好在家侍候你家主子,到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冬穗怯懦道:“我家小姐病得重了,奴婢想来跟夫人您讨个人情,好歹的看在同是自家姐妹的份上,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

佟裳皱眉道:“你这话传出去,别人还当我是恶毒主母,专门在家虐待妾室,自打佳姨娘生病,她哪次求医问药我拦着过?你在这撒娇撒痴,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冬穗可怜兮兮地道:“奴婢没受谁的指使,夫人说的不错,大夫是请了,可是看不好病的大夫也叫大夫?只怕不知是受谁指使,专门给人吃些治不好病的药,胡乱对付着,若夫人真的行得端正,就让我们自己到外面找个郎中来看看。”

“放肆。”佟裳勃然大怒,身边的人都吓得瑟缩,可冬穗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仿佛豁出去一般,梗着脖子道:“夫人若不做亏心事,恼羞成怒做什么?”

她一字一句说到佟裳脸上,佟裳气得倒仰,立时叫来身边人道:“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娼妇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打到她知道的规矩为止。”

两个小厮上去将冬穗拖开,一边已经有人摆好长凳板子,只等着行刑。

掌印府的小厮都是东厂便衣混进来的,打板子是一绝,两板子只进不出,十板就要人命,冬穗看了那板子,哪有不害怕的,只是一想到家里的小姐,再大的罪她都受得。

“夫人要打奴婢,奴婢不敢有怨言,求夫人好歹念着我家小姐跟您是一个祖母带大的姐妹,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她不过就是偷偷帮着佳惠小姐回府,就这么件小事也值得送命?”

冬穗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被放到凳子上,板子噼啪落下,只三板子,人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佟裳不去看她,心下气急了,阿绿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这头正打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女声,“住手,别打了。”

佟佳凝由一个婆子扶着,步履有些艰难,她身上穿着两层单衣,虽是单衣,可如今才九月天,又是中午正热的时候,她就穿得这样多了,可见身体已经十分不好。

佟裳抬头去看她的脸,她脸色灰白,几乎毫无血色,踉跄走到佟裳跟前,费了好大力气才算站稳了,要行礼,佟裳先一步道:“免了,你这个样子不好好在家躺着,还出来做什么?回头受了风又要吃药。”

佟佳凝苦笑着道:“我反正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也不在乎多吃几副药,只求姐姐看在妹妹的薄面上,饶了我这丫鬟,她心直口快没个计较,一时得罪了姐姐,虽然可气可恼,可是姐姐好歹念着,我就剩下她这么一个帖心人的份上,饶她一命。”

转头朝长凳上的人看了一眼,冬穗已经半昏死过去,张着嘴吧,只是说不出话来。

佟佳凝气郁攻心,一口血痰吐到绢子上,身子已经疲累地站不住,身后的婆子连忙扶住了她。

佟裳见状,扬了扬手叫那边停下。

这会已经打了五六板子了,人没了知觉,身子布袋似的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跌到地上,佟佳凝连忙叫了两个婆子把她架起来。

佟裳转头对佟佳凝道:“这次我可以饶了她,若再有下次就到她的死期了,她既是你房里的人,你就该好好带回去管教管教,别让她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佟佳凝微微笑着,笑意略有些凄凉,“冬穗是不沉稳,可她也是为了我好,姐姐给的那些药,我会乖乖的吃的,所以姐姐就饶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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